但在冬天光线过于充足的日子里,我透明的心甚至也有光线爬进。也就是在这种时候,我一边幻想自己身上生出无遮无拦的双翼一边强烈地预感到我这一生恐将一事无成。
——三岛由纪夫《天人五衰》
休假结束,彭影继续开始了拍摄工作,他的妇科病时常复发,非常痛苦,不洁的性行为和内射宫交让他的妇科病时好时坏。他一向来都无法从性交中获得快感,可以说是丧失性欲,身体沦为赚钱的工具,也不喜欢其他的情感慰藉。他就想要一个人好好地生活,等着合约结束,就把母亲接来新京,不需要男人,也不需要孩子,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坚强的男人,不需要更多人来安慰了。
合约还需要两年多才能结束,他还要存很大一笔钱,才能够还得了自己的房债,他还在贫困的生活中挣扎。彭影想起其他的人,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拍GV的演员,他们不会在拍摄中投入过多的感情,一切以工作为重,很多都是只拍几次就不再继续的,赚一笔快钱;更多的人,拍GV也只是短期发展,他们没有在新京买房子的想法,所以生活过得也更加富足;而最顶端的,最顶端的根本就不会担心钱的事情,他们的酬劳本来就多,至少是比他多,而最顶端的也就这么几个,其他的则跟他差不多。
阻碍生活水平的最大因素就是房子和车子,彭影这算是了解了,这套不过90平米的房子接近700万,但他只不过是想要买一套房子,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容身之所而已。他没有信用卡,生活也很节省,大部分的片酬都拿去还房贷了,如果他没有房贷要还,他完全可以像徐瑜君那样租一个舒适的单身公寓,把公寓布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剩余的钱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吃自己爱吃的食物,而不是像他这样,蔬菜要跑去很远的批发市场批发,水果也舍不得吃几次,去外面去吃一顿饭都是一种奢侈。拼命地赚钱,拼命地拍摄,只希望他自己能够在合约结束前还清自己的房贷。
他觉得自己得慢下来,慢慢地慢下来,身体不允许自己再折腾了,但是他需要钱,这很让他伤脑筋,令人烦闷。这段时间他减少了一部分的拍摄量,一个星期只跑一个片场,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他的收入骤降,只能堪堪支付他每个月的按揭。他看自己朋友圈的时候,看见他最大的表姐发了个动态,说自己已经去了美国,连带着他那个二十岁的外甥,表姐夫是教物理的教授,夫妻都是学者,公费旅美深造,外甥则去了一所美国的知名大学继续学业。过年的时候他才看见他们一家人,平时也少有交流,是只活在朋友圈里的亲戚,评论里几乎所有的家族成员都留了言,无一不表现出羡慕之意。他想起过年的时候表姐吹嘘道,“去美国我不怕,因为我有钱,我没有语言障碍,只有有本事的人才去得了。”他想起大姨和大姨夫提起表姐时脸上掩盖不了的骄傲神色,学者,多么有分量的头衔,两位博士,能在名字前面冠上Dr.,一种何等的荣幸;而作为对比的自己,在别人出卖脑力就能够换取金钱的时候只能出卖自己的rou体,无尽的出卖,换取少量的金钱,只为了能够拥有一个遮风挡雨的住处。
他知道他这辈子不可能有什么出息了,一生恐怕一事无成,碌碌无为。专业不好找新的工作,现在的工作也没办法逃离。忍气吞声,被压榨,被谩骂,他只能在幻想之中拥有自己想要的未来,但在幻想时他又无可避免地恐慌,他意料到自己这辈子只能这样了,合约结束后找个新的工作,管他什么新工作,作为不婚主义者和禁欲主义者的他为了避免一切伤害,也避免了一切开始,或许他余生就是和母亲生活,然后母亲去世,最后他一个人孤独地死在自己的房子里,可能遗体都得在好几年之后才会被人发现。
年纪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焦虑,或许这就叫做中年危机。彭影自觉地把自己归类成中年人那一栏,快到三十岁,自己却没有达到任何规划好的目标。真可怜,他想,如果他是个有用的人就好了,至少不会沦落至此,但事实就是这样,他就是一个以出卖色相谋生的人,这改变不了。他只希望自己能够尽快地摆脱这种生活,心怀希望就好。
从酒Jing中毒那一次开始,徐瑜君不敢再找他去喝酒,但两个人会一起去外面吃饭。彭影觉得,自己没什么钱,但生活还是得开心一点,多和朋友一起出去吃饭参加活动保持心情愉悦就最好。他又一次照镜子,居然发现自己长出了胡子,他觉得这是好事,自己在慢慢地变得男性化,他只希望自己更加男性化一些,想要去医院去开更多的雄性激素药物,他想要成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可以对着镜子刮胡子的那一种,一切仿佛都在慢慢地朝自己想的方向走,虽然经历了很多波折。算了,管他呢,反正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心想,天无绝人之路。
但他一直在找一个影子,麻贤希的影子,所有和他接触的人他都会执着地在对方身上寻找熟悉的影子。徐瑜君和麻贤希是两个不同的人,他也硬要在活人的身上找死人的影子,他觉得自己似乎有妄想症,其实陷在过往里对他毫无半点益处,但他无法从回忆里救出自己。他越来越觉得麻贤希并没有离开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