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报应,注定只有樊亦明能结开他的心结。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四百余天,他最渴望得到的认可,一直都是樊亦明的。
和对方的认知相符,祝承的骨子里传统而保守。即便樊亦明非他所选,他也相信对方就是他的命定之人——哪怕是那晚被独自扔在床上后。
他是从什么时候怀疑自我的?
如果没有遇到江贺,没有在不合适的时间到访公司,撞破不该撞破的秘密,勾引本该保持距离的人,他是不是,还在这条没有终点,没有归途的路上艰难跋涉?他能否等到樊亦明抱着自己,内疚着说是我错了?
他觉得,命运好像在嘲讽自己。拼尽全力企图挽回一个人时得不到回应,反而在他决心放弃时云开雾散苦尽甘来。他没有半分喜悦,只是感到茫然。
停止落泪,祝承带着浓浓的鼻音,"没关系,都过去了。”
思绪百转千回,到头来只剩下一句。
樊亦明还组织着语言想要为自己辩解求情,却没想到只是道歉就已经让祝承停止了挣扎哭泣。
对方第一次用那双寡淡无害的双眼怒视着他,浓稠的黑色翻滚,痛苦又决绝,然后在他面前倒了下去。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抓不住他了。
带着些侥幸,樊亦明松开怀里虚弱又炙热的身体,替祝承拭掉脸侧停落的泪水,"别跟我闹别扭了,祝承。”
?
“跟我生活至今即便我不喜欢你,甚至对你抱有偏见我也对你很好,不是吗?不仅是现在,如果放在从前,你生病了,我也会照顾你。因为你是我的妻子,要跟我一起生活下去。"
无声地听着,祝承心中的波澜平息,只觉得最后的解释有些刺耳。
"不你应该找你喜欢的人结婚才对。"
而不是我。
"我没有喜欢的人,我已经结过婚了,那个人就是你。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更适应我你应该知道,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很显然,樊亦明并不这么认为。他慢而吐字清楚地说着,眉宇中透出他所熟悉的不容抗拒,"捅下这么大的篓子之后离开我,你又怎么跟家里交差?"
又是这种话。
看似在为他着想,实则只是在提醒他不要妄想离开。专断又自以为是。
樊亦明在费尽心思留住自己。
是不舍?对这个同居伴侣的挽回留恋?
他自嘲地笑了笑,很快否认了这个荒唐的想法,屈起双腿靠在沙发上。?
“我不像你,我不愿意和不爱我的人凑合过一生。”
他注意到樊亦明的眉头又拧了起来,竟感到有几分过瘾。
对方的视线落向别处,像是不得不忍气吞声,只能选择不去看自己。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爱上你?"
这次,换作祝承哑口无言。
蓦地,樊亦明扶住额头站起身来,丢下一句"粥要糊了"便转身向厨房走去。
他用掉了冰箱里剩下的咖喱,还煮了满满一锅蔬菜粥。眼下粥的确糊掉了,不留情面地散发出焦味,掺着食材烂熟的味道。
他为什么要说那种话?把饭盛进碗里,樊亦明将汤勺扔回锅里,心情比他辛苦一下午时间后成果的卖相还差。
祝承一觉睡到下午,两人都没有吃午饭,即便是糊了的粥,他也喝得干干净净。两人默契地低头吃饭,全程无话。樊亦明端走饭碗,他才小声地说谢谢。
药效发挥的很快,填饱了肚子,祝承很快就昏昏欲睡,也顾不得等待对方忙碌完毕,就上楼钻回了被窝。
什么也不想考虑,他只想赶快熬过这场病,几乎挨着枕头就睡了过去。不知何时,祝承做了一个梦。
油烟味,闷热地,食物翻炒时的滋滋作响。
眼前是算不上整洁的厨房,角落还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男人背对着他低头,因为身高原因微驼着背,肌rou随着手臂的动作性感起伏。阳光照射进这片狭小天地,眷顾着对方裸露的肌肤。
那时他就站在门口,却未曾迈出这一步,看过这画面便转身退后。
现在想来,他应该走上前去,或拥抱,或接吻,无论什么借口,只有rou贴着rou时才算最真实的接触。
他应该这样主动感知对方,再热忱些,黏人一些,哪怕强行走进他的生活,江贺总会对他心软。如果对方本就是会随时消失在他生命中的人,他更应该缠着他不放。
那句话怎么说的?珍惜眼前人。
他却害怕顾虑,只在梦里后悔。他在樊亦明面前大言不惭,说些连他自己无法笃定的空话。
祝承的呼吸更重,唇间吐出呓语,"江贺"
一只温度计滚落床边,在暖黄的灯光下一闪而过。樊亦明坐在床侧,捏在被角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他还想从祝承脸上读出更多东西,却在对方难耐迫切的一呼一吸中溃败。
床头的灯开了又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