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雅坐在白壁堡里,终日与燕关使臣周旋,才短短半月,这就连着来了三四回,可见中原多重视那个太监。
“夫人,您就别再跟我兜圈子了,我们边关守卫而已,上下几万颗脑袋就拴在您一念之间了,这些年我们与南境打交道,大家从来都是和和气气的,您忍心叫我们就这么交差吗?”
子雅沉默起来,闭眼冥思了许久,那使官眼看她动摇,于是加码劝说道:“您抓他也不过是为了给长公主出气,您可曾想,咱们边关有多少是当年长公主调来给您帮过忙的兄弟,隔了一条江,隔出了不同的命,若他们今日在您麾下,我无话可说,可现在他们生死皆有上头决定,您不能只看长公主一人委屈,不为当年这帮兄弟们着想不是?”
子雅闻言长出了一口气,睁开眼看着他厉声说道:“我说了,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长公主的恩我报得,边关守将的恩我也报得,他们都是热血勇士,定然不肯叛国,我既不可能交出杀害绿篱的元凶,也不好叫他们难做,索性,我给你一束战旗,回去告诉你家天子,子雅要替他动用家法了,教一教逆子何谓嫡庶尊卑。”
那使臣大惊失色,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子雅一个点头,一旁侍女真的送来了一束黑色战旗,这是真的要宣战了,守关将士们要用来打仗,自然不再被夹在中间难做,这就是南国夫人的手段,看来这世道,是要出大事了。
送走使臣,子雅随手把玩着红色妆物,低头思索了一阵,问起一旁的侍女:“那小子还跪在外面吗?”
“回主母,两日前就不在了。”
子雅闻言哼笑了一声,心中顿感鄙夷,她打了个哈欠,没心思计较别人的是非,此刻她需要充足的休息,来为日后的烦事做打算。侍女应了她的手势,扶着她一路回去寝殿,摘下一身华贵珠宝,换上睡衣,便躺下歇息了。
时至午夜,月朗星空,子雅在梦中陷入了愁思,她的梦里有一手捧玉兰花的少女,时而涕泪,时而欢笑,芬芳美好纯真无暇,她忽然由一身白衣换成了红色喜裙,环佩叮当就要上那座华丽的花轿,子雅追了上去,握着她的手哭着求她不要走,她却温柔的抽出了手,抚摸着子雅的脸,然后笑着转身离去了。
“兰姑...”软床上已然年迈的子雅缓缓伸出手,悲伤地在空气中挥动,似是想要抓住什么,然而梦中人早已离世,回应她的,只有被扫落地上打碎的花盆。
“砰”地一声,子雅瞬间惊醒,警惕的环视四周,并无任何移动,她轻出了一口气,拉起被子想要再度躺下去,目光扫过床头物件,忽然拧眉踢开被子匆匆下了床。
“都睡死了吗?竟让贼人在我床头偷东西!都给我起来!立刻去抓一个银发外地男子!快!”
柳儒风骑着快马被追了三天三夜,他皱眉回望身后越来越多的追兵,开始觉得当初是该好好听李保介绍这位南国夫人的。通常养一匹快马成本非常之高,还要有一个很大的马场日常训练,一百匹马日夜不息的绕着山谷奔走,最后能跑足七天的才不过一两匹,这些兵一个个都骑的是快马,一则是那女人敏觉,立刻派出了Jing兵,二则是她善战,随时驯养最好的马充沛自己的军队。柳儒风没想到她反应这样迅速,跑出了三千里外居然还未脱身,反而身后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兵马,这是出动了一个军团了。如果是以前,他只需要拿出一把横笛,借马背之势站立回身,然后用音域裹住这群战马,就可以让它们尥蹶踢人,然而他现在半点耗不得内力,竟也为此陷入了苦战,直到他抬眼看见远处一个大峡谷,两侧陡峭之势明显,顿时心中有了个想法。
子雅站在白壁堡的露台上,望着远处峡谷轰然塌陷,自己的军队可是冲那里去的,心中隐隐觉得不妙,她抬手吹哨唤来一只老鹰,将自己的头钗展示给它,然后指着峡谷的方向,又是一声哨将它放了出去。
柳儒风勒马停在山头,看着谷中被尘土淹没的人群,勾唇笑了笑。那位夫人显然性格张狂,给军马钉的都是重铁蹄,这种蹄一匹跑起来都蹬蹬有力,若是一整个团进入了松沙山谷,很容易就会引发轻微地震,然后就把自己给埋了。柳儒风正得意,此时天上一声啸鸣,他抬起头看见一只巨鹰俯身向自己冲过来,赶紧弯下腰护住了兜带里的宝珠,然后踢马疾奔。但那鹰训练有素,一个翻身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立马就追了上来,那鹰追出去好远,忽然一个转身直扑面门,大翅膀扑腾着将柳儒风瞬间扫下马去,柳儒风只恨自己此刻不能施以传音之法,想不到也有被生灵降住的一日,然而那鹰却不伤他,直接一爪扯住他腰间的兜带夺走宝珠腾飞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