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委屈。
陆远函凑近观察他的伤口,“还挺深,被什么弄伤的?”
越城环在他腰腹的双臂收紧,力道很重,重到易南川呼吸困难,肋骨要被勒断般隐隐作痛,越城声音又沉又疲惫,每一个字都仿佛自从牙缝里挤出,像是徘徊在暴怒失控的边缘,却逼迫自己竭尽全力按捺压抑,“……求你了,易南川。”
越城拧眉,“你仔细一点。”
易南川垂下睫毛,抿着嘴角,沉默。
越城双手收紧,抱紧易南川的腰,低头脑袋埋进温暖的颈窝里,鼻尖蹭着细腻的皮肤。
越城望向易南川,后者垂着视线盯着地板在走神,就连陆远函给他局部注射麻药做清创处理,他都只是颤了颤睫毛。
抽出一支笔刷刷写下注意事项,陆远函本想拿给易南川,中途却被越城取走,仔细阅读一遍后,折好揣进口袋。
陆远函半信半疑挑起一边眉毛,转而检查他充血的眼球,“视力有没有模糊或重影?”
幸好暂时还没种下去,种子一定会泡烂的。
“行吧,问题不大,伤口缝几针就行。”
“别蹭了。”
陆远函一边做准备工作,一边跟越城说,“你能不能出去,这么瞪着我,小心我手一抖针戳到他眼睛里。”
“……”
反手抽出一个抱枕拢进怀里,把脸埋进去蹭了蹭,伤口隔着柔软的纱布在摩擦下隐隐作痛,易南川却很享受,疼痛会让他转移注意力,那不可名状郁闷会稍稍减弱一些。
冷战。
易南川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
半晌,他哑声说,“南川,对不起。”
“南川,我很生气……怎么办,怎么办?”牙齿啃弄着脆弱的脖颈,叹气,“你哄哄我吧。”
一旦想通之后,委屈仿若窗外突如其来的暴雨,铺天盖地袭来。
麻醉的作用渐渐消退,被缝合的伤口开始用疼痛强调存在感,丑陋的缝线被掩盖在纱布下面。
摇头。
温暖干燥的手指轻轻抵住贴着纱布的额头,怀里的抱枕被抽走放到一边,身边的沙发微微凹陷,腰间一紧被圈进温暖怀抱里,后背贴在对方的胸膛,清晰地传递出深长而平缓的呼吸起伏。
叹息般的低语钻进耳朵,易南川一瞬间明白了一直困扰着自己的烦闷情绪是什么。
陆远函挑眉,讳莫如深地看着越城,悠悠说,“注意饮食清淡。”
犹豫片刻,摇头。
其实这点疼痛对易南川而言不过尔尔,他只是很烦躁,某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让他坐立难安。
两个大男人冷战是件很诡异的事情。
皱起眉心,“你是不是不小心抠到了伤口?”
他顺从地靠坐越城的怀里,脑袋低垂,露出一对耳朵尖尖,配合着灰白色看上去毛茸茸实则很刺手的后脑勺,即便是背影,看上去也能感受到他难过极了。
易南川盯着小花园角落的空地发呆,他前不久刚松了土,满怀期待地等着这个周末到来,他和越城约好了要去买种子,种菜。
越城点头示意知道了,跟他道了声谢,拎着易南川回家。
想着想着,易南川突然觉得很好笑,这种时候了,他还有心思想考虑些有的没的。
窗外,风声越来越大,攀爬在围栏上的蔷薇在劲风下枝叶瑟瑟摇晃,乳白的花瓣在闪电劈开夜空时被映照成惨白色,雷鸣轰然炸起,雨滴密密麻麻地自天空砸落到地面,蔷薇花瓣落了满地。
但越城和易南川却同时陷入这种消极且幼稚的情绪中,途中他们在狭小的轿车空间内拒绝交流,回家后又在宽大的客厅里分别坐在沙发的最远端独自沉默。
缝合的过程很顺利,四厘米的伤口,缝了八针。尖细的针穿破皮肤,细线在原本细腻的皮肤上留下丑陋的爬行轨迹,易南川全程跟个哑巴似的一声没吭面无表情,倒是越城抿着嘴角脸色越来越黑。
陆远函从柜子里取出几盒外用药递给易南川,“伤口注意不要碰水,一星期后过来拆线。”活动一下肩膀,瞥向越城,“你近期不要和他发生性关系,出汗伤口容易感染。当然你精虫上脑非要泄欲也没关系,出问题了过来重新清创再缝合,但不保证不留疤。”
易南川不说话。
“小心伤口裂开。”
易南川盯着地板,琥珀色的眸子因为充血,泛着红血丝,他缓慢地眨一下眼睛,目光
额头上的伤口持续不断一阵又一阵,从钝痛转为锐痛。
此时正值交接班时间,五官科的值班医师见陆远函来了,喊了声陆院长,本以为是陆远函带了熟人来开个后门,让他看诊细致点,结果陆远函摆摆手,示意他自己来。
入夜后,天气骤变,突如其来的云层遮蔽月亮。
陆远函嗤笑,“放心,不会让你的小情人留疤的。”站起身往外走,瞥易南川一眼示意他一起,“过来,帮你处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