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也奚脑中全是那个声音——
解释啊快解释,你不能担下这个罪。
你不是故意让离游这样的,你是为了救他。
你一片好心,怎么可以这样被误解。
不要承认,绝不承认。
你会被逐出宗门,你会失去一切,你会孤零零回到那小木屋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是我。”林也奚压住了那声音,艰难地说道,“没错,是我让离游变成这样的。”
一旦说出口,她便觉得轻松多了:“离游当时心神不稳,我故意刺激他,他才成了这幅样子。”
她接着说道:“所以,此事与许轻如无关。”
唐清怔了怔,她脸上变幻莫测,一会儿肃穆一会儿微笑,青筋在她额头鼓起,她似乎不知该如何思考了,只是执拗地问道:“为、为什么?”
林也奚平声静气道:“因为,这就是事实。”
玉简:“侵染度-70,当前侵染度:30。”
林也奚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汗涔涔的。
她赌赢了。
她想的没错,破出“伪善”的钥匙是,对事实的坚守。
林也奚利用了许轻如和离游这个事件。
没人知道真相如何,他们都先入为主地认定了是许轻如欺辱了离游。
可事实上,离游之所以会这样,是林也奚在我行佛的畛域中,给了他过度的刺激。
林也奚押着许轻如来律法堂,这个行为是伪善的。
许轻如在真言符下说出了真相,颠覆了畛域的逻辑。
林也奚若是否认,那她永远沦入“伪善”。
可她没有否认,她在侵染度高达100的状态下,仍旧尊重事实。
所以,她破出了“伪善”。
伪善是人性。
真诚也是人性。
入世再出世,才是真正的出世。
周围景象陡然虚晃起来,肃穆的律法堂和破败的律法堂交替出现。
一会儿是巍峨矗立的门楼,一会儿说东倒西歪的残骸,一会儿是血流成河,一会儿是澄澈的大理石地面……
畛域在松动!
咻地一声。
一道笛音从身侧袭来。
林也奚反应极快,拉着许轻如避开。
笛音刺到唐清眉心,她尖叫一声,化作一滩血水。
疯疯癫癫的离游站起身,他弯起一双桃花眼,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得温和风趣:“奚儿,何必呢。”
这不是离游的笑容,更不是离游的腔调。
他顶着离游的皮囊,却是宋万鹤的气质。
“离游”眨眨眼,对林也奚道:“你啊,何必如此执拗,外面的世界不如这里的。”
林也奚道出了他的名字:“宋万鹤。”
原来他一直潜伏在了离游身上。
难怪这么长时间,离游始终无法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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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澜峰后山,密室中。
沈让尘凝心静气。
他从不外放神识,对于整个乾坤宗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无情道修的是斩断俗缘。
他被逐出宗门那一刻,便与俗世再无牵扯。
多少年了?
沈让尘记不清了。
他承下“疾病”那一刻,便注定不会入世。
“邪神”入世,只有万灵哀鸣。
他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永恒和一瞬,本无区别。
只是此时此刻,他恍惚间看到了什么。
那片金灿灿的识海,美得不可方物。
如此广袤,如此澄澈。
那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充盈着希望、生机与未来。
与这荒芜疯魔的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下一瞬,漆黑涌入金灿灿的海洋。
澄澈的天空被污染,斑斑点点的腐朽爬上少女雪白的面庞,那双灵动的眼睛染上污浊,艳丽的唇瓣苍白如纸,肤色下有虫豸涌动,她健康的身体爬满污秽。
少女空洞地看着他,无声地喃喃着:“师尊,救救我。”
沈让尘陡然睁眼,石室轰然震荡。
整座苍澜峰像遭了地震一般,开始剧烈摇晃。
沉寂了五百年之久的镇邪大阵在松动。
下一瞬,又归于平静。
沈让尘平静地立于石室之中,眼眸微阖,冷声道:“滚。”
一个虚幻的身影浮在密室中,眉眼间有着介于少年和成年之间的爽朗,像个爱笑的大男生,然而他已数千岁,是掌握了“伪善”天道的大司命——宋万鹤。
大司命的化身千千万万。
这不过是其中一个。
宋万鹤笑着看沈让尘,意味深长道:“师弟,你‘心’动了。”
沈让尘拂袖,虚影瞬间涣散。
宋万鹤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