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礼大步跨了过来,眉头紧皱地蹲在她眼前,随后,他将一只手伸向她,似乎在摸她的脸,何霜看见他动作,脸部却感知不到动静。
“你浑身都在发抖。”他的手好像移去她肩膀。
河道又有风吹过来,像被什么东西戳到眼睛,何霜眼前忽然一阵雾气笼罩,温热的眼泪流经已然僵冷的面部,两种温度交汇带来刺激,何霜终于找到知觉,发出一声“哇”的语气词。
“你为什么一定要走呢?”她紧盯着徐元礼的眼睛问,脑中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哭不能示弱,受不住他满眼的关心和担忧,被他长久注视着,何霜只觉得说不上来的苦涩,再也装不了克制和体面。
她和他即将永别。
眼泪渐渐要模糊住何霜的视线,她完全顾不上擦泪,只想放纵自己大哭一场,反正他都是要走的,反正这趟分别是注定的,反正四下无人,她不如索性哭个痛快。
未料,眼泪还没形成气候,何霜便当先感到眼前一黑,脸上一挤,后背一道力量将她往前推,送进一方窄小天地,一个温暖的地方。
伴随这个动作而来,还有徐元礼的声音:“我不走。”
徐元礼抱住了她。
何霜不敢相信眼下正发生的事情,自他怀里探出头,正对上他往下的视线,托赖景区的灯光,他的神情和情绪那样明确,何霜哽咽着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说我不走。”徐元礼一字一顿道。
“真的不走了?”
“嗯。”
何霜怕是假的,趁身上恢复知觉,果断张开双手环抱住他,抱得又紧又实,接着问:“舟口镇呢?”
“暗门今夜能开,往后便一直能开。”徐元礼道,“来日方长。”
经他点拨,何霜掉线了一整天的智商重新上线,她在脑中飞快串联了几处信息点,一股脑地说:“对啊,那个郭先生不是在你们镇待了一整年才走吗?”
徐元礼闻言点点头。
“可是,暗门不是在缩小吗?会不会——”
“确有此事,”徐元礼道,“但按先前暗门缩小的进程来看,至少往后一百年,暗门还能通行。”
在徐元礼怀中待着,何霜渐渐不再感到冷,尤其听到他亲口说不走,她更觉心安,她想,现在就是天王老子要把她拉开,她也绝不松开抱他的手——
直到何霜发现徐元礼脸上光线的变化。
几乎是在发现这则变化的同时,何霜飞快从徐元礼怀抱中钻出来,在徐元礼略显意外的目光下,她坐直身体,前后左右地张望。
徐元礼不明所以,也随之四下探看。
“徐元礼,”何霜声音发着抖,“我们回到舟口镇了。”
“嗯。”
55
、口径
眼前舟口镇夜景在望,完全出乎何霜意料,使她来不及感知自己的任何情绪,满脑子贯穿着的问题是:“你是不是知道我们会回来?”
船上没有任何照明设施,尽管徐元礼的神情隐藏在黑暗里,他的语气听上去真诚可信:“不是。”
“可是下午你突然要我送你,”何霜断断续续地想起那些断裂的线索,“还有你刚刚,你说你不走——”
何霜的怀疑没能说完,因为徐元礼突然将她拉过去,两人原本是同向而立,他一拉,她被他以一个背拥的姿势锢在怀中。何霜脑子里有事,没有被这突来的亲密干扰,正要挣扎,听徐元礼附在她耳旁说:“有人。”
何霜定住,只花片刻凝神的时间就听出附近有其他船桨拨弄水面的声音,隐隐还有人在说话,何霜听不清楚,只听见徐元礼低声道:“是方村人和元村人。”
“他们是去暗门?”何霜问。
“暗门方才开过,想必他们已等候多时,一径前行了。”
“他们是不是没有发现我们?”
似乎是为了验证何霜的猜测,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河中忽然一道黑影下坠,“叮咚”一声落在水面上,何霜隐约看得清有个东西,不知道那是什么,光听水声,能知道那东西速度极快,直奔他们而来。
“会武艺,是方村人。”为避周围耳目,徐元礼几乎是贴着何霜耳朵说话,“我们从暗门离开的事情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好。”
水中黑影分秒间抵达徐元礼和何霜的小船,徐元礼迅疾挡在何霜身前,等那黑影自水中伸手扒住船身,徐元礼即刻倾身向下,一把按住他扒船的手,水面的波光映出那人浮出水面的一颗脑袋,何霜看不清他是谁,只听见他说:“徐元礼,两日未见,别来无恙。”
这声音熟悉到令何霜怔在当场。
“元轸。”相较于何霜,徐元礼的语气听上去镇定许多。
“是我。”
“不曾听说你有习武。”
“正常,”元轸道,“你对我一向关心甚少,若非昨夜你与何姑娘双双离奇失踪,镇上人心惶惶,未必轮得到我来此地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