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忒粗陋了。”红拂又叹了口气,转而一凝,又说:“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没得好命,只能这样争抢着东西吃,倒是难为火罐大发善心了”
我没有急着附和,因为我知道,这并非事情的全态。红拂只看到火罐给大家分发馒头,称赞他的善心,却不知,他的善心别有用处,只是现在,他还在寻找合适的“猎物”罢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在发完东西后,火罐开始四处游走。
孩子们大口大口啃着手上的吃食,丝毫意识不到,在不久的将来,其中的某个人,就要沦为献祭的贡品,供贵族享用。
“小家伙,你没抢到吗?”
火罐很快锁定了目标,一个身形羸弱,面貌不乏清秀的孩子。
与其他人相比,他手脚畏怯,目光混沌,这样的孩子,最适合摆布。
“你别怕,我是来帮你的。”火罐从兜里掏出一个新的馒头,塞到他手上,“你叫什么名字?”
“栗子鼠”那人怯怯道,似有些畏光,锁在水泥管道里,只露出了半截小脑袋。
“栗子鼠,好有趣的名字。”火罐莞尔一笑,摸了摸他的脸,“你让我想起一个朋友,他叫猹猹,名字跟你一样有趣咧。”
如此一来,对方放下不少戒备。红拂与我远远看着,大气也不敢出。
“那,小栗子鼠,你愿不愿意跟我去一个地方?”火罐变戏法儿似的,从怀里变出一根彩虹色的棒棒糖,“我那有好多好吃的,比这些馒头还要好吃”
“我不去”栗子鼠紧紧抱住自己,立马将头缩了回去,“我娘很早同我说过,不能跟别人乱跑。”
“你娘?”火罐不死心,又掏出一大把糖果,放进水泥管,“你娘都不要你了,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你难道不想找她吗?”
“想”小栗子鼠把头伸了出来,双眼噙泪,我见犹怜,“你能带我去找我娘吗?”
“当然,”火罐拍了拍胸脯,伸出一只手,“你出来,我先带你去填饱肚子,然后就去找你娘。”
“真的吗?”栗子鼠还是有些犹豫,“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就凭我是好人啊,”火罐继续蛊惑,“你看啊,如果我是坏人,怎么可能会给他们发馒头呢?”
栗子鼠连忙点头,“是啊,如果你是坏人,怎么会这么好心给我们吃的呢?”
“所以你看,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坏人的。”火罐没等他思考,一把抓起他的手,将他从水泥管里拽了出来,“快点吧,不然赶上宵禁,你就再也见不到你娘了。”
“可我还想跟秃子告个别,”栗子鼠依依不舍地向后看去,“它是我最喜欢的狗。”
“没关系,告别这种事,什么时候都可以做,我们快走吧。”
火罐紧拽着他,不给他细想的机会,将人死命往前拉。
“就一会儿,一会好不好?”栗子鼠仍在争取。
“不需要,真的,我会替你照顾它的。”火罐见状时机成熟,拎起他的后领往墙上撞去。
栗子鼠“啊”地惨叫了一声,被撞得头破血流。他像是明白了什么,正要张嘴呼救,火罐一个箭步上前,用汗巾蒙住了他的脸。
怀中人如脱水的鲤鱼般,拼命挣扎了几秒,半分钟不到,动静平息,胡同又恢复了安静。
火罐颤巍着松开汗巾,扶着墙从地上站起。
他不知从哪儿拖来一根铁链,扣在那孩子的脖子上,环顾一圈确认没人看到后,他将人塞进麻袋,往巷子深处拖去。
不为人知的另一角,我与红拂吓得不敢吱声,直到人真正走远,才魂不守舍地回到大街上。
红拂顶着一脸惨白,瘫坐在石墩旁。我亦恹恹不振,像是被捅了十数刀般,血淋淋的现实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虽很早就知道,火罐有拐人的前科,可耳闻不如一见,他那般神速果断、快刀乱麻,想必一定也是无数次Cao练后才有的成果。
可这又关那个无辜的孩子什么错?关那个叫栗子鼠的孩子有什么错?他或许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火罐一眼,就被选中,沦入万劫不复。我们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记住他的脸,他就彻底失去了一切。
雨依稀飘落街头,行人们顶着雨伞和包袱,来去奔走,四处躲雨。
红拂与我孤坐雨中,气喘不止,仿佛跑了很长很长的一条路。其实距离事发地不过百来英尺,站在这儿,甚至还能看见争抢馒头的孩子。
他们一个个为这一点可怜的吃食,将前来争夺的孩子抓得满脸是血。雨中混合着红,流入沟渠,汇入大海。
我抹去唇间雨,强逼着自己站起,那一刻我明白了,狩猎才刚刚开始。
回到诊所时,猹猹等人已候在廊下。大豆丁是个眼尖的,一眼看到红拂的脸色不大对劲。
趁人不注意时,他将我拉到一角,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说是下雨淋坏了身,许是有些不大痛快。
总之关于火罐的一切,我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