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自然垂落到肩，没有像工作时那样，扎成不易招惹亲近的高挑马尾。拳头打进棉花里的绵软触感，让她勉勉强强发泄着心中的躁郁。
虽然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可以让江玟住进来。但曹弥其实一点儿也不想有人横插一脚，硬生生挤进独属于她的平凡日常中。
曹弥恨恨咬着牙，因为心里生着闷气，两颊也难得浮现出显眼红晕。
在她脸上的表情要生动活泼许多。
曹弥她妈有仇报仇，从不隔夜。
农村里的人，哪有像大城市那样儒雅温和的，什么脏就开口骂什么，怎么骂的爽利，也就怎么来。
“老娘我现在就在你家门前，有种的，你就给我出来！”
江玟把杯子还给曹弥，重新缩回床上，还乖乖盖好了被子。
曹弥没有说话，拿着空了的杯子打算出去，就在她打算关门去客厅待着的时候，听见身后的少年突然打破寂静，自我介绍道：
养个快成年的男生？
想想都觉得头疼欲裂，麻烦死了。
曹弥关上门，在门外静静站了好一会儿。
头就枕在沙发最旁边的扶手上，枕头被她挤在身体和沙发之间，曹弥想，其实那些都是借口。
曹弥手指下意识摩挲着杯壁，那处还是温热的，指腹贴在上面，被摁出一个微微凹陷。
“姐姐，我叫江玟。”
她没养过弟弟，也没养过一条属于自己的狗。
徐凤娟爽爽快快骂了一通，这事儿越闹越大，周围人也越聚越多。不少人端着碗站在旁边，把这场闹剧当作无比开胃的下饭菜，互相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徐凤娟把控道德制高点，不费吹灰之力就赢了这
就是就是，也有不少妇人点头应和。她们围在一起说到尽兴，脸上皆带着满足的笑，见天色不早，当家的要收工回来了，才鸟雀纷飞回到自家开始做饭。
知道那些人在背后说她坏话，当即就把切菜的刀往案板上一拍，饭也不做了，手上解着围裙，嘴里骂骂咧咧，恨不得闪现到那户人家的家里干架。
平白无故当了回冤大头，只求付出不求回报——她曹弥哪里是这样的人？
喝药时倒没出什么乱子，江玟弯起上半身，乖乖伸手接过杯子。
徐凤娟两手往肥腰上这么一插，对着眼前破破烂烂的木屋，气沉丹田，而后河东狮吼。
“喝完了，姐姐。”
“喝。”曹弥说。
——即使在小时候，曹弥其实原本是能有一个弟弟的。
医生还给他开了点药，曹弥遵循医嘱，盯着对方吃了药，不过药物的副作用是嗜睡易困。
曹弥瞥了一眼闭着的卧室门，江玟在里面睡着。
那屋男主人总算出来了，他嫌丢面，刚打了自己爱嚼舌根的媳妇儿一顿，还来不及对徐凤娟赔个笑脸，就见对方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说自己是有多么命苦，多么不容易。
可如果一定要选的话，比起弟弟，她还是更愿意去养一条乖乖听主人话的狗。
身体变得僵硬，关节处也粘合在一块，难以运转扭动。
在阖上门前，曹弥垂眸道：“还是不要叫我姐姐了。”
“玟指美玉的意思。”
在农村么，这世道就这样，生儿子是女人最最顶天的一件大事。就连村里最邋遢的一户人家，也能在聊天时捂着嘴笑，说曹家那儿媳妇的肚子可真是不争气，这么多年，就生了个女娃。
不会是被骗到牛郎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逃出来的吧？
已经让他住了一晚，然后不过是卖惨扮可怜叫了她几声姐姐，就真的又让对方进门了。
漂亮又懵懂的青涩男生，一举一动都是对成熟女性无声无息的诱惑。
曹弥她妈一口气骂了好几句，又响又清楚，嘴里吐出的字都不带重复的。
嘴巴贴近冒着热气的杯口，脸上的细小绒毛，也被袅袅雾气扑上一层水雾。
曹弥面无表情盯着天花板，在心里吐槽道。年纪轻轻却不干正事，净想着出卖色相以色侍人……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么畸形的生活方式。
她似想到什么，手指弯曲颤抖，带动悬挂在指间的杯子左右晃荡。
她其实讨厌的是自己，怎么都学不会狠下心来拒绝别人。
“我不是你姐姐，我也没有弟弟。”
她盯着少年一口一口喝完了药，对方嘴唇开开合合，殷红唇瓣被水湿润，像是滚着露珠的娇艳欲滴的花。
曹弥她妈雷厉风行，是村子里出了名的不好惹，但因为没生出儿子，经常被村里各种人冷嘲暗讽。
对着枕头又锤了几拳，曹弥无聊到泄了气，瘫倒在沙发上。
“你这贱娘皮，自己男人管不好，反到我这儿出气来了？”
被点着的炮仗，威力大的惊人。
她不需要什么弟弟，也不需要那种过分亲密的羁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