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澈溪水流过指间，太阳高高挂起，就在他的正上方。
她干脆端正坐姿，手撑着脸看向药瓶。
班是上不了，但假还是要请的。曹弥翻开通讯录，和她那冷酷无情的周扒皮上司请假。
曹弥痛苦想着，不能睡，现在还不可以睡。
总算快滴完了，曹弥起身找护士换上新的一瓶。
江玟从嘴角抿出一个笑来，他戴着帽子，就只露出了上半张脸。
对方醒了。
他又怎么会冷呢？
一滴。
上司：？！
两滴。
脸睡得红扑扑，头发乱糟糟，都被帽子盖住。
折腾半天，总算是让江玟挂上了水。
手背上划过一道凉意，瓶里微凉的药水，持续注入他的身体。
她想说自己学习雷锋，在做好人好事，带着老弱病残人士去医院就诊看病。可那样解释起来好麻烦。
只不过这算是事假。所以三月份的全勤，也插着翅膀从她面前飞走了。
上司：？
从来只愿活动手指的人，今日运动步数却直接爆表。
曹弥面无表情倒吸一口冷气，瞅了眼铁架上挂着三瓶尚未拆封的药水。
她的心好痛、是真的好痛！
所以沉吟片刻后，曹弥突然开口：“我的狗生病了。”
“姐姐早安。”
羽绒服很厚很暖，拉链拉到了顶，结成一个无比温暖的茧。
怕美丽的梦不会在现实延续，怕好不容易找到的主人让他离开。甚至怕到整颗心都在颤抖。
卫生院不能刷医保，全价无折扣。好不容易攒的钱，又插上翅膀硬生生从她眼前飞走了。
像是山间溪水从他身边淙淙流过，江玟弯下腰，把手指插入溪水中。
点滴一点一滴在往下流。
只有那双弯起的眼睛，向外表露出他的欣喜。
裹成厚茧的少年，在茧内窸窸窣窣蠕动，还把睡出红印的脸正对着她。
眼皮被强力胶黏住固定，过了一会儿又被努力分开。
……
他穿着曹弥的衣服，身上也沾染了主人的味道。
但身上热度消退，梦境也跟着一同崩塌。
拨出的电话很快被接通，对方在电话那头沉声问她请假原因。
曹弥：qaq
打工社畜睡得晚，起得早，比不过有虫吃的早起鸟儿，现在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打着瞌睡。
笑容都被衣服挡住，显得少年傻不拉几、土里土气。
江玟不确定地往下看去，发现自己被厚实衣物全方面的包裹。
对方没有察觉到他醒来，歪着脑袋。因为走得匆忙，头发都没有梳好，随便披在身后。
帮江玟把羽绒衣拉好，裹成一只粽子，才躺到旁边的椅子上眼神涣散。
昨晚清洗干净、柔顺变膨的头发，又被重新盖了个严实。
刚打开手机，就看到自己忘记退出，还停留在手机屏幕上的付款界面。
本该害怕的、本该尖叫的，可他现在居然一点也不怕了。
江玟想，怕、他真的很怕。
可上天好像听到了他的虔诚祈祷，一睁眼，他就看到坐在一旁打盹休憩的曹弥。
还是梦吗？
最后语重心长，幽幽在电话这头道：“领导您也养狗，肯定能理解我的心情。”
规律滴落的药水，枯燥又乏累。曹弥掐了把大腿，在昏睡和清醒之间艰难挣扎。
漏网之鱼钻出帽檐，比主人还要精神抖擞，杵在半空耀武扬威。
本来按照正常作息，她预留了至少半小时在公交车上的睡眠时间。
剥削工薪阶级的领导，人虽然抠门，但还没到惨绝人寰、灭绝人性的地步，家里也养着几条狗。
她面不改色继续撒着谎：“现在要带我的狗去看病。”
曹弥打了会儿瞌睡，在椅子上睡得脖颈发酸，赶紧清醒过来调整坐姿。
周扒皮上司信奉无必要、不请假的工作准则。
这年头穷人不敢生病，也生不起病。
抬起脖子转了一圈，发现瓶内还在滴药，才把目光落到江玟身上。
曹弥想，她好累、身体也好酸。
真好。
但江玟看不见他们，看不见除曹弥以外的其他人。也听不见那些吵闹声。
一瓶六十，真的好贵。
江玟这一觉睡得很沉，梦里实在太美好，好的他不想醒来。
分明视野中还有其他人的存在，这些人在不远处大声喧哗，外放视频制造噪音。
曹弥又累又困，勉强撑着眼皮保持清醒。
付款成功，她的心也碎了，身体似乎更重更累了。
因此，通过爱狗人士难得可贵的同情心，曹弥顺利请到了一天假期。
曹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