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报名女子文理学院当旁听生,旁听生没有学籍,该缴纳、该履行的一样不落。但若学期满通过特定的考试,以后也能拿到结业证,便可有机会面试进外贸公司,或一些外派的工作。
阮蓓学的是英语,有讲到公关礼俗,她放松下来,只不过被他冷淡的香水味,沁得略微脸红了。
楚勋短瞬之间捕捉,那白皙脸颊从诧异到羞赧到镇定,像一幕逐渐展开的画卷,展一点便多出不同景色,在他并不柔软的心头划过。
闻见她唇上的香了,应该是樱花主调。果然,也不带香Jing。他的场子里,女人浓脂艳粉,他并不陌生,可她的味道对他而言如此生疏。
楚勋:“痛。痛得我麻了。”那一瞬间的指骨僵硬。
阮蓓凝眉不安。
男人腾开距离,退一步道:“这就当真?逗你的。托我送信的人,还叮嘱务必请你吃顿饭,吃完饭后信一道给。”
随意扯个理由,气氛松弛下来。哄她竟挺有趣。
说到吃饭,阮蓓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每天只吃两顿饭。
早上她用两杯开水垫底,房东楼下每周交2角钱可供提开水。一定要喝烫的,烫水喝下去的感觉像食物,能产生热量,而温凉水喝下去则像在洗胃,只会更易饿肚。
在洗脚房上班,老板管一顿饭,一碗半干的稀饭加两块酱豆腐、一挑筷的炒青菜。虽没什么油星,但总算一顿正餐,老板还是厚道。送饭的阿婆因为喜欢姑娘软和和的,每常给阮蓓多添点儿,阮蓓为了报答,也将客人的空烟盒等废纸剩给阿婆。
另一顿她就买馒头充饥。一星期吃七个,再就点儿咸菜。街角有宁波阿姨卖的腌雪菜,一角钱省点儿够吃一个星期。
再算上一些必要的电车票钱,当然,大多数能走路到达的她都靠双脚步行。每个月Jing省细俭,已经很久不记得rou味了。
她想到左铨钧,他既有钱托人请自己吃饭,想必已经顺利毕业。蓝埔陆校毕业后就能做正式的少尉,好像一个月能有二三十元津贴。
她眼里镀上亮光,问道:“信是左铨钧的吗?是他托你请客?”
见她说得容光灿烂,那么多可送信的人能猜,却只想到这一个,可见关系匪浅。
楚勋无缘由的,某种不适感又涌现起来,彷如尚未开启的匣子被外来的撬走。
他想到照片上那个朝气蓬勃的大小眼军服学员,浓眉微蹙,不置可否:“先吃饭吧。你们广东的卤水鹅肝很出名,就去吃地道的粤菜!”
睨了眼一万多块大洋的新款别克,稍顿,朝后面挥手,一辆银色出租车停在路边。
他把硬壳烟盒塞进口袋,轻揽住阮蓓肩膀,给她开门,自己从另一边绕去。
这种小出租车空间比较经济,前面副驾坐一个,后面坐两个也就满了。
楚勋进来坐下,他英姿高大,皮衣下摆晃动,手臂碰到了女人的肩膀。他手一落,不期然就搁在了她扶座位上的手指,那指节柔软纤细,肤骨盈香。她亦瞬间感觉到他的硬度,楚勋移开去,中间彼此一瞬的停滞似没发生过。
司机看着二人像情侣,问道:“先生小姐去哪里?前面就有个新西旅馆。”
倒不是司机多事,几个大城市租金昂贵,就算是政务的职员工资也紧巴巴。附近各种小旅馆生意不错,年轻情侣或者夫妻平时上班住宿舍,周末开个小旅馆聚聚,还能省下钱外面吃顿小西餐,每月看两场过期放映的电影。
阮蓓转头打量楚勋,显然被误会得有些尴尬。楚勋却是气定神闲,棱角分明的薄唇抿着,仿佛没注意。
报了个地址,然后说:“在戴维耶楼下停车。”
洋名字。
阮蓓不知左铨钧有没提前把请吃饭的钱给了,便说:“两个人随意选个小馆子就好,不用太破费。”
楚勋颔首俯看,车内朦胧光影下,少女的轮廓更加妩俏Jing致。他并不介意此刻与一个杂/种的妹妹这般近挨的距离,轻哂:“与佳人共度晚餐,怎能随便应付,我不允许!”
阮蓓大略听说过他们的环境,应酬上的事儿只有他们圈内的军-官懂。太省慎怕给铨钧丢面子,毕竟他才刚毕业,尚须结交关系。而眼前男人看起来比铨钧大个二三,在学长面前也不好忸怩。
攥起的手指便落回座位,这次是她落在了他的手面。无意睇见他的墨玉扳戒,通体全黑,高级的冷调,而他的手骨也很高级。
她不察痕迹收回来。
一会儿就到了地方,却是那个戴维耶楼下的粤菜馆,在广州当地也有店,叫广德酒楼。
漆亮的大门,褐色玻璃镂窗框,里头灯火通明。大堂经理站在门前,看见楚勋带着个姑娘进来,分外惊讶地楞了一楞。
正要哈腰开口叫“二爷”。楚勋瞪他一眼,他寻思着改了口:“爷,可要楼上的雅间?”
从来未见楚二爷和哪个女子约会,申城谁都知道,楚二爷不仅是刘氏实业二公子,背后还有罩个枫帮。
枫帮施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