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孤独,坚韧,脆弱,沉默——他从没用这些词语形容过人,但莫名的,他觉得无论用做形容本体还是喻体,夏安远就是这类词。
只是背影而已,看不见他出众的样貌,但他站得那样直,那根脊骨似乎即使顶着天也不会弯掉,明明一身简单打扮,低饱和度的颜色很容易隐没在人群中,可他就是有蛊惑人心的吸引力,是摄像机的聚焦点,让人一旦找到他,眼前的画面就只有他。
他忽然明白纪驰为什么对他这样特别,夏安远这样的人,很难不让人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
早秋的风刮过,赵钦按起车窗,看着视野里穿着单薄的夏安远动了动,垂下头,又站了好一会儿,才抬脚往医院里面走。
他在想些什么呢?盯着门诊大楼或者天空在想什么?
赵钦把视线收回来,或许夏安远跟纪驰都是同一类人,也像秋天的风,忽远忽近,捉摸不透。
进了住院部,电梯一路上行,进出的人愈见少了,到最后,只剩下夏安远一个人跨出轿厢。
往前,经过护士站,沿着走廊一直走,尽头的房间尾号是6,门没锁,微微露一条缝,夏安远抱花的手不空,用手肘轻轻顶开门,一阵轻笑传来,是夏丽的笑声。
与此同时,见到来人,这笑声忽然停下来,“小远?”夏丽靠在床上,面露喜色地看着他,“不是说下午才来吗?怎么这么早?”
“老板给提前放假了。”夏安远看着夏丽,嘴角努力了几下,却仍旧挤不出来一个完整顺畅的笑意,他只能保持这个僵硬的笑容,“我早点来看你还不好啊?你要不愿意,那我就先走了。”
说罢他作势要走,被夏丽急急叫住,“你这孩子……”
夏安远趁机别过头,再整理了一下表情,转头迈进屋子,对陪坐在夏丽床边的那位护工点头致意:“阿姨好,这段时间真是辛苦您了。”
“哪里哪里,分内的事儿。”护工一张圆脸,笑得憨厚,“哎哟小夏啊,你这儿子长得也太俊了,平常怎么没听你提起过?那什么,多大了啊,属什么的,有对象了吗,我有个亲戚他女儿啊……”
显然是之前聊得正开心,这会儿夏丽看了眼夏安远,示意他到床边另一张椅子坐下,继续跟护工聊起来。
夏安远把水果和花都放在桌上,桌上是摆着花的,仍然新鲜,看得出来花材用料都不便宜,搭配的好几种夏安远都叫不上名字来,一股子素雅高级的美感。
他盯着多看了一会儿,回到夏丽床边时又扫了圈这个病房。这里比纪驰之前在津口安排他住的那个病房还要大上一圈,阳台窗户很明亮,小桌子上也插着花,光透过花瓶照到地面上,一切都安安静静的。
跟夏丽之前住过那些拥挤狭窄毫无隐私可言的多人间一点也不一样。
如果不是纪驰,自己可能卖 肾也供不起夏丽在这样的医院,住这样的病房。
“好嘞,那我不打扰你们母子两个聊天了,我去下头转一会儿,你儿子工作忙,难得来一趟,让他多陪陪你。”
没说两句,护工很有眼力见地出了门。她一走,房间忽然就沉寂下来,夏安远垂下视线,盯着病床的一角看。
他知道夏丽在看他,在打量他,他甚至不敢在这种注视下抬头,他感到自己的脸烫起来,也许有难堪,有羞愧,有窘迫,总之是一切令夏安远难以面对夏丽的情绪混杂起来,让他抬不起头。
沉默在这种难言的空旷中蔓延,太久,夏安远几乎能听到藏在太阳穴那根动脉麻木的跳动声,夏丽终于开口了,她淡淡地说:“你怎么过来还买花,这儿的花一直没断过,你不知道吗?”
夏安远没想到她一开口提的是这件事,他摇摇头,抬眼看向夏丽,夏丽戴着的那顶帽子他进屋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他当时用自己身上剩下的几十块钱给她买的,淡咖色的,衬得夏丽被病气过了的肤色更白,但精气神还好,就算还在化疗,眉毛都要掉光,但也比之前见她时精气神好太多了。
这样精心将养着,怎么会不好呢。
“可能是包月了,”夏安远解释说,“现在有些地方送花是可以包月的。”
夏丽又沉默下去,一直盯着夏安远看,直到把夏安远盯得心头发慌,她才继续说:“下个月,让你们老板别送了,欠了这么老大的人情,咱们怎么还得完。”
之前在电话里说得都很顺畅,夏安远告诉夏丽,他现在在给一个工地老板当司机开车,人家老板人好心善,不仅帮他托关系找了好医生好医院,还同意自己预支工资,只是老板经常出远门,当司机的得时刻跟上,就不能随时来看她了。
但真跟夏丽面对面了,见到这些,普通员工和员工家属根本不可能会被老板这样对待的待遇,要接着一个谎话圆一个谎话,夏安远感觉好艰难。
“……好。”夏安远迟钝地点头,“让他不送了。”
“你请了两位护工,工资是怎么算的呢?”夏丽又问,“我问过,她们不肯告诉我,是不是很贵?”
这一定是纪驰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