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有些讶异和疑惑,杨清白连忙翻身侧过去,看向他。
温继飞依然面朝天花板,大约眼睛里其实空的,继续说:
“记得是徐晓红曾经说过,往往谋事之人心中多黑暗,多疑且冷酷。我是这种人。所以这次的事,你们大可不必太多思虑,专注于战。但是我,不能只看见热血与孤注一掷,我得想得更多,更黑暗。”
杨清白:“你是说?”
“其实这次的事情,最终还有很小的几率,可能出现另一种结果。我们死完了,普嗒尔也被拼死了,但是人类整体继续存在,战争也在长远的未来依然继续。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能无视和低估将来可能出现的混乱局面,更不能将溪流锋锐,包括咱们所有将士的妻儿家人和朋友,都毫无凭仗的放在那里,然后寄望这个世界一直团结美好,或人类心存的感激和拥护,足够守护他们一生。”温继飞这样说道。
听到这里,杨清白大约有点懂了,“所以你要留下维泽,既然他去了也不能产生决定意义。”
“是。早在几年之前,青子开始站上人类战力巅峰,并不断领衔参与一场接一场重大战役是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思考和布置这些了。换个说法,其实我从那时候起,就已经开始思考和准备他的身后事了。”这是个糟糕的笑话,温继飞语气中一抹寡淡而深沉的悲凉,说完自己笑起来。
“维泽无疑是最可靠的。”温继飞继续说,“与这种推测局面相关的一系列应对策略,我都已经制定好了,继承的执行者方面,也已经培养好了不止一个,其中包括从拒绝者拐过来那个小子,涂紫。他们或许做不到更多,但是按策略守成,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为此,我还需要一个终极的杀器,去对内对外形成威慑和镇压,维泽就是这个人选。”
“这样,够了吗?”杨清白有些迟疑问。
“要说够,肯定还是差一些。最好的情况,当然是我们之中,有人可以活下来。为此我甚至想过这次留下吴恤或锈妹。”温继飞笑着说。
杨清白:“不可能吧。”
“是啊。”温继飞说:“我们都知道的,他俩不可能留下来。”
“反正我是要去的,这是空战,我去,有大用。”杨清白突然强调自己的重要性。
似乎猜到他接着要说什么了,温继飞主动转头,看向杨清白。
“其实我们这些人里吧,还真有一个人,去了估计也没大用,反而最适合留下来,留下来会最有用的。”杨清白的指向无比明确。
“去你大爷的,老子怎么没用了?!”温继飞恼火一句,顿了顿,说:“我不可能不去的。我说过,从一开始就说好了,我会陪青子走完他的这条路,不管最终结局是胜利还是死亡。”
杨清白沉默了一下,接着像是在挤兑说:“你这一点都不像个成熟的谋事者。”
“哈哈哈哈哈。”温继飞笑起来,他是不够像,但是,“总要允许我有任性的地方,谁让我是一个骰子呢。”
第四、五日,夜别(上)
次日早起。
在家的第四天。韩青禹、吴恤和锈妹一早都要出门,去附近那个蔚蓝基地,做最后一次药械更换和伤势治疗。
这有很大概率会是他们最后一次与折秋泓见面了。
今日过后,他们就要去月球赴战,去了不知是否还会归来,而折秋泓的火种计划,或也将在近期得到执行。
按道理,本该是有一些不舍道别的话要说的,毕竟已经是那么多年的朋友,还曾有过长时间的相处,溪流锋锐小团队中的几乎每个人都受到过折医生的治疗和帮助,甚至贺堂堂和杨清白的命,都曾是折秋泓一手挽救回来的。
但是,这种情况实际并没有发生。折秋泓之前提出的那个令人尴尬的建议和她始终期待的眼神,让气氛怎么也来不到一个可以温情的状态。
就这样,一直到各自治疗结束,三人才不约而同的,分别说了一句“谢谢,这些年麻烦了”,还有“一路平安。”
然而,折秋泓分别的回应,竟也全都一样:“谢谢就不必了。最后一点时间,再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和请求吧。真要感谢,不如就通过这件事谢我。”
韩青禹:“……”
吴恤:“……”
锈妹:“……”
另一边,温继飞这一天也出门了,在上午,韩青禹等人去蔚蓝基地后不久,就拉着杨清白一起借了一辆军用吉普开出去。
他也要去跟家人告别。
原本是想着,干脆跟杨清白一样,就在电话里把要说的话都说了就好了的,但是,可能因为受青子家这两天的氛围影响吧,温继飞最终还是决定,最后再回去看看他们。
“毕竟离得这么近,不去一趟,怕说不过去。”温继飞这么跟杨清白是或,大概也是跟自己说。
父母和他们各自新的家庭,都在几年前,就因为文明战争的公开和温继飞的声名鹊起,像是在互相比赛一般,前后脚搬回了这个阔别二十余年的小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