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野已经离开将近一小时了。
这里离荒山公路不远,算算时间,他应该快结束了。
夜幕降临,餐厅庭院光影切换,一侧的舞台上,民族乐队表演完固定节目之后,依循惯例,有些胆大的食客也几步奔上去举麦。
柳若他们人多,是用六人桌拼了个长条形餐桌,大家分座两边。如今吃饱餍足,表演开始,水平不次,大家看得有趣,干脆从位置上撤下来,移坐到前方的观影区,边看边聊。
柳若又瞥了一眼手表。
八颗六角形螺丝分列八角形表圈一周,一体成型的白陶瓷表带泛着珠光般的润泽质感,脆弱在此,价值也在于此。
出门前有的人硬要她戴上的,说买一送一,不戴落灰。
之前没细看,现在才注意到,林行野的头像不知何时比最开始的样子暗了不少,乍一眼看去像是全黑。
她点开大图调高亮度,看见写意的宽阔原野与遥遥一颗星子,只觉隐隐有些熟悉,才想起在家里悬挂的画框中见过类似的风格。
那么,大概率就是林予画的,柳若猜想。
……星垂平野阔,这是林行野名字的由来吗?
齐霁被起哄上去唱歌,男声温润如清风拂面,大家很给面子地安静下来。
柳若若有所思垂眸,退回前一步的页面,指尖轻点两下,看见林行野的名字换成了“对方正在输入…”,才按下了撤回。
男生似乎输入了一段时间,但最终发过来的,只是一个猫猫探头的表情包,和短短的一句问话。
【结束了吗?】
【嗯,我想给同学发照片的,点错了。】
【那我来接你。】
他没有问是哪个同学,也没有问是什么照片。
虽然她似乎也并不是希望他真的这样问。
柳若抿了抿唇:【好呀,辛苦啦】
太生硬了,她又补了个表情:【_】
齐霁下台的时候,看见女生正在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旁边的人说话。
言语先于思维,那一瞬间什么都没想,他开口:“要走了吗?”
女生眼睛微微瞪圆,卧蚕和嘴角共用一种弧线:“对呀。”
“不唱一首?”齐霁笑得像恶作剧即将得逞,“他们都没听过你唱歌。”
学钢琴总要唱谱,柳若还被当初的家教带过音准,的确不是大白嗓或天生音痴。
齐霁这种话一出,她就知道自己今晚必须要唱了,否则有些谣言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偏偏下一首音乐响起时无人上台,前奏里的钢琴声明显而熟悉,是《富士山下》,当初他们文艺汇演出的曲目。
“大家想听我当然唱,但我不会粤语。”柳若说。
“那就唱爱情转移。”许文昭说,“等下一首也行,看你。”
“那我唱爱情转移吧,下一首也不一定会。”
柳若知道前奏会在哪里结束,没再废话,给Cao作台似乎将要切歌的工作人员比了个手势,利落上台。
她说的是实话。声控听歌不管那么多,喜欢一个声音能把人所有乱七八糟的歌曲全听一遍,帕米尔食府这个环节放的歌多是经典热门,她倒是真的不一定听过。
提词器放的是《富士山下》的歌词,许文昭在自己头顶为她投了《爱情转移》歌词的影,督促陈启礼好好拍摄的声音微弱而颤抖。
磕齐霁和柳若的人能有那么多,这首选曲大概占大半原因。
悲伤的歌,两位表演者都很入戏,像真的相识相恋又分离。观众意难平,才会想要将现实当作延伸。
而如今,宿命般的轮回,聚光灯下唱歌的人换成了柳若。同一支曲,两份歌词,两个场景,交换身份的两个人。
当初表演的视频没有人发,是因为学校怕万一传播太广影响他们的学业,先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而现在保密时效已过,她连视频要怎么剪都想好了。
女生上台与开口几乎同时发生,聚光灯打到她脸上,而她的声音透过质量不错的话筒传出来的那一刻,场下有一瞬间克制过后的小小惊呼。
音色清甜,咬字又脆,和少女的相貌适配度极高,唱歌少了点情感的缺陷都像刻意设计——这样现实的故事,她只适合旁观,不适合亲历。
当然没感情了,在这之前柳若只知道《爱情转移》是《富士山下》的普通话版本,但连歌词都没看过。
现在唱就像是你上课走神突然被点名提问五分钟前布置下来的题目,只能边站起来边在脑中生算。
好险及时报出了过程和答案,余光却瞥见一角熟悉衣物。
你声音不疾不徐,说的却是,“其实这道题还有另一种解法”。
“曾沿着雪路浪游,为何为好事泪流,谁能凭爱意将富士山私有。”
不会粤语是真的,但这首歌,好歹也听了那么多遍,倒背都会了。
什么幼稚的孔雀开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