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雪已经埋到了车窗,大有掩盖车顶的趋势。
雪地照明灯在黑到极致的夜里格外刺目,却又因为雪下的太大而被遮挡一闪一闪,看起来就像是濒死的人不停起伏的心电图。
沈遇生平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情况,此时他最不想连累的就是身旁这个青年。
他还年轻,还有大好的时光可以挥毫,理应在有限的时间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何必陪他死在这里。
“你问了那么多,你呢?你有什么秘密,有没有要说的?”沈遇的牙关都在打颤。
此时的两个人就是在硬撑,一个接一个讲自己的故事,以免双方因为寒冷和困倦而陷入昏睡。
能多挺一会是一会,就算濒临死亡,也要拼命挣扎诉说自己来过。
“我没有秘密,我要说的就是我会去中国,我会找到那个人。”思故看向沈遇,疲倦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认真与倔强,“你这样值吗?为什么不告诉那个人你的真实情况?凭什么你在这里孤零零一个死去而他逍遥快活,你为什么不让他看着你照顾你?!”
沈遇摇摇头:“别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是实话,我肯定会找到他。酒馆的生意做到了中国,如果这次我们可以活下来,我就去中国,既要认祖归宗,也要帮你找他。”
“我不需要他,也不想让你受麻烦。”沈遇第一次没有再好脾气生硬回怼思故。
开什么玩笑呢?怎么可能呢?
温平生待他如此,又怎么可能会真心疼他爱他。他最不想要的就是怜悯,不愿意温平生在知道他的状况后,因为可怜他而出现在身边。
离开时走的潇洒,可其实又哪里有把握呢?
沈遇也只是在赌而已。
赌温平生会后悔不已,会为他忏悔受尽折磨。
他怕自己一离开温平生就会令找新欢忘了他,所以在最后那条短信里,沈遇故意告诉温平生自己会回来。
但是前提是他不可以忘掉他。
沈遇承认自己是个骗子,他压根就没打算回去,只是想要温平生受尽折磨,弥补他的那份不甘心。
倘若温平生一定要忘了他他也不怕。
他留下了数件包裹给一家快递公司,并且付了很大一笔租金,要求他们按照期限每隔一段时间寄给温平生一个包裹。
有些是几个月,有些是几年,全部采用匿名的形式,营造一种自己还活着的假象,让温平生无法心安,永远备受煎熬。
“你现在这样不辛苦吗?你真的开心吗?”思故质问这个每天都在强颜欢笑的神秘男人。
他明明很不开心,眼睛里全是忧郁,偏偏还每天都在笑,逢人就笑,总是微微弯着眉眼,展现出一副阳光温和的模样。
可是他分明是装出来的,即使在这一刻还是在牵强的勾唇角:“开心,遇见你们就已经很幸运很开心了。倘若没有遇见你们,没有你们照顾我,时常邀请我一起聚餐,我怕是撑不下去的。”
沈遇骤然哽了声音:“可是我害人不浅,现在把你也连累了。”
如果说最初和善的交谈都礼貌而疏远,那么这次的争吵则是切切实实发自真心,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你知道吗?我从来不是好人,也不是什么你们想象当中神秘又优秀的人,我名声败坏,在原来的地方待不下去了才来这里。”沈遇深喘一口气,让灌进肺部的冷空气激醒自己。
“我做了那么多,活的那样认真,可是无人爱我,亦无人救我。我被骂了大半辈子,不想再害你受伤害。这样的话我宁可骂死自己,下地狱扒皮都是不够的!”
自己何尝不知道眼下的辛苦呢?何尝不想归还故乡?
可是沈遇认了。
他将自己的不辞而别赋之剧毒,只为赌一把温平生永远铭记他。
倘若有一天温平生来找他了,那他一定是受尽了煎熬,一定是等了他很长时间,受过了惩罚。
“抱歉,我失控了。”车内陷入寂静,沈遇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揉了揉眼睛,将眼眶当中的shi意掩下。
“沈,有人爱你的,问题在于你愿不愿意自救。”思故也不是很好受,他有些鼻酸,原来这个面子上向来云淡风轻的人心里是这样的兵荒马乱。
他想说些什么,想要告诉沈遇有多迷人,自己有多喜欢他。
他想让沈遇知道自己没有那样糟糕,可是话到嘴边怎么也开不了口。毕竟这个人一直在等待别人的到来,于他而言自己只是个小孩,是要被照顾不能拖累的。
所以那句告白终究没有开口,话到嘴边已变成了求生:“我们出去吧沈,继续努力往北走,沿着这条公路。”
迎着沈遇的惊讶,思故继续补充:“这场暴雪来的太突然了,预报里根本就没有说。所以或许会有搜救队,但是我们无法确定他们能不能到来。我们没有能力走到最前方的救助站,但万一可以在路上碰到他们呢。”
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