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容的灵舟已经修复妥当,只等翌日天亮便可出发。
但明黛却还没想好要怎么同奇安开口。
她原想着晚饭时再同奇安好好沟通一番,却不料对方当晚借口疗伤,一直没有出现。
这一等,就到了第二日凌晨。
明黛心中揣着事,晚上睡得并不安稳,索性便起了身打算出去走走,却不想一推开门,便发觉院中不远处似乎是站了一道身影。
那人的个头约莫有两米高,但年纪似乎不大,身形消瘦了不少,现出少年特有的轮廓来,身上穿着一身西海境内特有的打扮,背上却背了一把剑,笔挺挺地立在那,也不知道究竟站了多久。
“……奇安?”明黛有些不太确定地喊道。
那道身影骤然僵住。
半晌,黑暗中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师叔。”
真是奇安!
“你筑基了?”察觉到他身上的变化,明黛又惊又喜,连忙走上前去,可就在她动身的同时,奇安忽然往后退了半步。
明黛的脚步停在半途,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敛,进而变得紧张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师叔,对不起。”
少年低着头,声音越发沙哑:“我从一开始就骗了你们,我不是什么半兽人,而是前任伯都王的遗腹子。”
明黛:“所以……”
奇安:“所以这两日,我想了许多。”
他深吸了一口气,紧握着拳头:“我无法原谅过去那个怯懦的自己,更不想今后也活在苦痛之中。”
“师叔曾经说过,人之所以写作‘人’,是因为他能顶天立地,勇于承担。”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身为伯都血脉,更应该肩负起相应的责任。”
“我知道,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伯都的子民、为了更多的妖族同胞。”
“但错了就是错了。”
“一个族群的富足与强大,不应该以更多无辜的生命为代价。否则迟早有一天会自取灭亡。”
“天雨果之事,我不知道该怎样挽回,但我会努力想办法。到那时,奇安再来向师叔、向师父、向天下的兄弟姐妹们请罪。”
“弟子不孝,让青山峰蒙羞了。”
“请师叔将我逐出师门!”
◎不想长大◎
旭日东升,霞光如披。
转眼就到了灵舟出发之际。
在众人的瞩目之下,灵阵运转,两侧的飞桨如同羽翼般缓缓张开,托着那灵舟缓缓升起,不过片刻便已离地数百丈。
明黛站在灵舟最前端,俯首往下看。整个伯都王城宛若一只匍匐沉睡的巨兽,而在那巨兽之首,立着两道人影。
其中,为首之人是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身高将近八尺,双臂孔武有力,背上还背了一把重剑,却生了一双如大海般温和的眼睛。
燥热的风沙吹乱他卷曲的黑发,衬得少年脸上的神情越发坚毅,一双湛蓝色的眼眸紧紧地盯着空中的灵舟,直到面容慢慢变得模糊。
飞云之上,李拾月低头看着地上那一抹越来越小的黑点,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师叔,奇安真的不同我们一起走吗?”
明黛嗯了一声,同样叹了口气:“他还有其他的事要处理,暂时不同我们一起。”
李拾月:“那今后呢?”
明黛:“那就要看他自己了。”
……
关于奇安的选择,以及他先前所说的那些话,明黛并没有瞒着几个小徒弟,而是一五一十地讲给了他们,让他们自己去消化判断。
徐岷玉听完之后反应最大,当即便闹了起来,坚持认为奇安肯定是被犽给胁迫了,嚷嚷着便要去找人理论。
明黛也没拦他。
没过多久,徐岷玉独身折返,脸色铁青地登上了灵舟,直到起飞,也一声没吭。
明黛在角落里找到他,却发现小家伙正倔强地咬着唇,眼眶中无声地蓄着水光。
明黛:“还在生气?”
徐岷玉手忙脚乱地抹了把脸,别开眼去不让明黛瞧见,“……没有,我没生气。”
明黛:“要和师叔说说吗?”
徐岷玉:“……”
小家伙沉默了一瞬,最后还是忍不住怒气冲冲地抱怨:“……我不明白,这些事情又不是奇安的错,他逞什么能道什么歉?他是被魔气给冲傻了吗?!”
明黛:“因为他是妖。”
徐岷玉:“是妖又怎么了?以前不也一样都好好的吗,为何如今变得如此不同?”
明黛:“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她蹲下身,和徐岷玉的视线齐平,语气出人意料的平静:“岷玉,看着我的眼睛。”
“天雨果和妖族之间的事情并不是秘密,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大陆,到时候两族的关系交恶,你觉得其他人会怎么看奇安?”
徐岷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