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是不信任祝珩的感情,只是帝王身不由己,举全国之力供养一人,这个人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却也要受到很多限制。
比如传宗接代,诞育皇嗣。
祝珩看着他欲言又止,蔫蔫地低下头,如同霜打的茄子,浑身散发着沉闷的气息,玩笑的心思淡了下去。
“本来想当成生辰贺礼给你的,但我好像忍不住了。”祝珩拽拽他的衣袖,献宝一般,“阿寒,我为你取了一个表字,全世间最好的表字。”
夸张的说辞令燕暮寒的心情好起来,他碰了碰祝珩的头,好奇地问道:“是什么表字?”
碰完还怕自己的力气太大,又摸了摸,见没有红印子才放心。
“明霁,明媚日光,雨后霁色。”祝珩的心里涌起一阵热流,他兴冲冲地拉起燕暮寒,“跟我来,我写给你看。”
笔墨落下,两个遒劲有力的字跃然纸上。
——明霁。
你是我灰暗人生中唯一的亮色,滂沱大雨后来之不易的光。
祝珩牵着燕暮寒的手,眉眼弯弯:“明霁,燕明霁,我的小娘子,你喜欢吗?”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他起名,教他认自己的名字,怎么可能不喜欢。
燕暮寒怔怔地念叨:“燕明霁,燕明霁……”
祝珩饱读诗书,燕暮寒觉得燕木罕一点都不文雅,和祝珩不相配,特地挑了几个字,改成了现在的名字。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祝珩会为他翻遍诗书,取一个表字。
“寒字太重,不适合你。”祝珩放下笔,拉住他的手,顺着手指摸到手腕,圈住,“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你该明媚如朝阳。”
这是他为燕暮寒许下的美好期望。
“我喜欢的,很喜欢……”
不管祝珩日后会不会另娶他人,会不会为了孩子而离开他,他都拥有了祝珩最诚挚的爱意。
看燕暮寒的心情转变了些许,祝珩试探着问道:“我的小娘子一直闷闷不乐,是有什么烦心事?”
燕暮寒在他面前很少藏心事,能憋住不说的,一定是十分计较。
祝珩想起在穆离部,那个他没来得及回答的问题。
——“如若我有一天做了惹你厌弃的事,你会怎么做?”
——“如若我反悔了,不想让你成为君王,你会讨厌我骗你吗?”
燕暮寒所担心的事情,会与此有关吗?
“有烦心事。”燕暮寒不太好意思,扭捏地伸出胳膊,“想要长安抱抱。”
祝珩抱住他:“不想告诉我?”
燕暮寒的头发一旦散开,就会变得格外蓬松,像是雪狼脖子上那团绒绒的毛,带着搔动人心的温软痒意:“暂时不想。”
他不知道要怎么说,更不想强迫祝珩作出承诺。
小狼崽背着他有了心事。
这实在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祝珩眸色沉了几分,拍拍他的后背:“别担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对你的心意都不会改变。”
不仅仅是心意,还有信任以及感情。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晚上吃饭的时候,燕暮寒已经恢复了正常。
天尧和启闲光是一起到的,开饭之前,穆尔坎也来了。
自从穆离部一事后,燕暮寒和穆尔坎之间有了隔阂,祝珩从中调解,收效甚微。
因此今日见到穆尔坎,祝珩十分惊讶:“是你叫他来的?”
燕暮寒忙着给他烫碗筷,闻言随意地点点头:“只要是你想让我做的事,我都会尽力完成。”
但愿君心似我心,不负其意。
祝珩心里动容,他盼着燕暮寒与穆尔坎和解,何尝不是为了燕暮寒好。
所有人落座,铜锅里的白浪翻滚,煮开药材独有的清香气,氤氲了整个屋子。
冬天是吃羊rou的季节,燕暮寒特地让医师配的药膳铜锅,给祝珩滋补身体。
汤锅咕嘟咕嘟地煮着,一桌人里只有启闲光是个话痨,负责活跃气氛,但搭理他的人不多,只有天尧和穆尔坎。
祝珩和燕暮寒悄悄咬耳朵,正说着小话,管家过来了:“将军,主子,有人来了。”
祝珩挑了挑眉:“谁?”
自从远征结束,来府上拜会的人络绎不绝,都被燕暮寒拒之门外,如果是普通人的话,管家不会特地过来问。
管家悄声道:“佑安小公子。”
佑安……
祝珩往后靠了靠,打从去年过完年,就没有见过佑安了,仅有的消息就是佑安被图丽退婚的事情。
据说小傻子受了委屈,看他很不顺眼的王上碍于长公主的面子,还补偿了一番。
燕暮寒皱起眉头:“他怎么来了?”
上次年夜饭闹得不愉快,虽然祝珩没有说出来,但他能看得出来,祝珩对佑安并不是太喜欢。
燕暮寒刻意切断了和公主别苑的联系,前几天佑安想见他,也被他回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