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的微妙感受转瞬即逝,却又残留了一丝余味缠绕不散。云岑觉得他也说不清自己这是突然怎么了。
“我才不是傻子。”他只小声嘀咕着,表达自己的不认同。
“是吗?你这话没什么说服力呀。”
在这个被床纱笼罩的空间里,光影有些昏暗,少女微带笑意的眸子却显得很明亮。
“我……”云岑欲言又止。
嗅着周身浮动的血腥气和药味,感受着背上的伤口撕裂开的疼痛。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边疆的营帐中。
云岑酷爱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也享受在正面厮杀中斩落敌首,夺取胜利的刺激。利箭长枪中来去的次数多了,任他再厉害,受伤也是难免的。
这次并非是云岑第一次卧床休养,上一次,还是在平风关。
一番激战缠斗之后,苍国赫赫有名的勇士死在了他的枪下,但对方的剑尖也刺入了他的肋骨间,差一点便伤了肺脏。
虽然着实凶险,但伤得并不算太重。
彼时战事未停,云岑的伤情一有好转,便满心只想重回战场。
对自己的身体相当自信,军医嘱托什么的,云岑才不在乎。
奈何身为大将军的父亲下了军令,他只能无奈听从,乖乖地老实养伤。
闲下来的那些日子里很是难熬,他给在府中的母亲写了信报平安,也给玄扶桑写了很多种信,分不同的途径送回了皇城。
有重要的军情分析,也在他看来重要,阿桑却说不重要的情话,碎碎念……
至于自己受伤的事,他谁都没说,半点都没有提。
母亲那里没有提,是因为他知道,父亲的孩子那么多,可母亲只有自己这一个儿子。她从来对他都是极尽宠爱,见不得他有任何损伤。
为了不让母亲担惊受怕,自小摔打惯了的云岑,早早便学会了不声不吭,把伤痛全都瞒下来。
而没有和玄扶桑提,是因为云岑觉得自己太逊了。
哪怕军中将士无一不在欢呼称赞,但在云岑看来,自己没有全身而退就是耻辱。
云府小公子有着自己的骄傲在,自然不肯和心上人说这种丢脸的事。
云岑总会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有着莫名的天真幼稚。
他不说,他母亲自然无法知晓,可掌握战场动向的玄扶桑怎么可能不知道?
玄扶桑没过问,不过是因为当时她心思全放在政务军事上。云岑既没死也没残,她并不想浪费Jing力在他身上。
“云岑?”可能是药力又起来了,少年眸光慢慢变得有些朦胧,玄扶桑轻轻拍了拍云岑的脸,“困了吗?”
云岑顺势捉住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三年来魂牵梦萦的水月香此刻就在身畔,冷郁清幽里藏着一丝甜。
他阖上眼,暗暗深吸了口气,再睁眼,望进那一双像是能包容一切的温柔双眸,他忽然就咽下了之前本来想说的“我不疼”。
在他认知里,受一点伤就呼疼喊痛的话,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可当玄扶桑真切地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云岑的认知就动摇了。
玄扶桑只见云岑神色闪过一丝犹豫,面上似是有些难为情,“阿桑,我,我知道疼的。”
“很疼。”确认玄扶桑眼中没有流露出失望,云岑的语气不再小心翼翼,恢复如常。
他笑了笑,缓缓道:“尤其是那晚。”
“要不是我疼昏过去了,说不定就能等到你来见我了。”
按理来说,处罚云岑该用惩治朝臣的方式来施刑。但那晚,用在云岑身上的刑具,却是宫中用来拷打细作罪犯的,一直泡在专门调制的药ye里,能让人疼到生不如死,还能拖缓伤势见好。
“阿桑,我想自己陪你去。错过这次花开,就要再等十年……”云岑觉得脑子昏沉沉的,又开始不清醒了,“阿桑,我不要六哥陪你。”
听到他断断续续,毫无逻辑的话语,玄扶桑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她心底暗叹,幸亏辰儿不是云岑,这种为了讨外人欢心,便暴露自家秘密的恋爱脑,如果是她弟弟,简直是灾难。
“阿桑,怎么办?我不想养伤了。反正再怎么养,也赶不上你的及笄礼了。阿桑,我不能陪你过生辰了。”
想到这点,云岑觉得未来灰败无比,越说越伤心绝望。
“阿桑,好奇怪啊,为什么你现在就在我身边,我还是很想你啊?”
云岑觉得刚刚自己声音里好像带了点哭腔,委屈又震惊地问:“阿桑,我是不是哭了?可我都十六了,怎么能哭呢?”
见他眼睛水汪汪的,真的快要哭了,玄扶桑轻轻叹了口气,柔声安慰,“云岑,没关系的。”
“云涛陪我没什么不好,你安心养伤才是关键。”她可不想放弃这次机会。
“及笄礼,其实没什么特殊的。一生这么长,我以后还会有很多个生辰。及笄只是众多生辰里其中一个罢了。”玄扶桑冲云岑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