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匀速上行,安静密闭的轿厢里能听到机械运行的轻鸣。
谁都没有开口。
薛影还没有缓过神,眼前依旧浮现着刚刚薛奕臣受伤的神色,心里一阵抽痛。他是最懂拿捏她的,轻易便能激起她的怜悯和心软。
刚刚在气头上,口无遮拦,话确实有点重了。不管怎么样,他也只是个17岁的半大小孩。薛影知道他的自尊心很强,她亲眼见过初中的他将取笑他的人按在地上往死里打,要不是她拉住,那人就要废了。
直到现在薛影也记得当时的场景。
逼仄的小巷里,穿着校服的瘦削少年骑在一个同龄男生身上,一拳又一拳的砸着身下人的头颅,出拳迅速,打出一道道残影。那人已经陷入昏迷中,头破血流。薛奕臣却没有停手,拳头仍旧不知疲倦地重重落在他臃肿的脑袋上。身旁还倒着两个捂着伤处哀叫痛呼的学生,他们蜷缩在尘土飞扬的墙角,可怖地看着他,宛如在看一个恶神。
“住手!薛奕臣!”赶来的薛影被这一幕吓坏了。
今天放学,薛奕臣破天荒的没有来门口等她。等了快半个小时也不见人,打电话也不接,去他的教室,人已经走光了。她有些担心,在学校附近找。路过这个巷子听见有斗殴的声响,心里惴惴不安,这里平时就是一些小混混集结的地方。最终薛影决定还是来看一眼,没想到一走近便看见这样的场景。
听到薛影的声音,薛奕臣挥舞的拳头停在半空,整个人还因为猛地收力顺着惯性前倾。
空气静默了一会儿,薛奕臣机械一般转过僵硬的身体。
“姐姐,你来啦。”他望着她,嘴角勾起弧度,带了几分笑意,眸底却猩红一片,黑色的瞳孔如一汪死寂的幽潭,冷的可怕。身后是落日的残阳,晚霞将天空染得绯红,他逆着光坐在那里,一半脸被余晖映得发亮,另一半隐匿在Yin影里,血溅在的额上,眼上,如同盛开的红花,刺眼而妖异。风吹得他的衣袂飘飘,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让人毛骨悚然,诡异非常。
薛影浑身一颤,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冷意从脚底一直窜到心底。这样的薛奕臣让她无比陌生和害怕。
“你你在干什么?”薛影头晕目眩,好一会儿才找回意识。
薛奕臣歪了歪头,看了下后面的三人,“没干什么呀,跟同学玩而已。”
薛影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你管这叫玩?薛奕臣,你是不是疯了!你快给我起来,赶紧叫救护车!”她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准备打120,被薛奕臣迅速起身拦下。
“不要打。”
薛影低头看着抓住她的手,指骨血rou模糊,手心手背的血ye染上她的手和手机。
“对不起,姐姐。”薛奕臣慌乱地用衣袖擦拭起来。
薛影深吸一口气,“告诉我,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薛奕臣停下动作,抬眼看向她,漂亮到有些戾气的面孔上,有种野兽受伤后混合着凶狠和嗜血的神情,“他们骂我是野种,还说了关于你的一些不好的话。他们的贱命死了都算便宜他们了。”眼神淡漠到发冷,甚至带着一分挑衅,根本没有把人命放在眼里。
“啪!”
薛奕臣的脸被扇得偏向一边,脸颊留下深深的红痕。
薛影的手落在身侧,还因过度使力而微微颤抖着。
“薛奕臣,我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报复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却偏偏选择了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方式,你的脑子被狗吃了?打死了人你怎么办?去坐牢吗?你才14岁!”
“就算打死了也不会出事,爸能解决。”薛奕臣捂着脸,眼里泛着泪光,却仍倔强地开口。
“闭嘴!”薛影气得浑身发抖。
“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姐,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不然以后都不要叫我姐了,薛家没有你这样的蠢货。”彼时的薛影正处于抽条发育时期,身材高挑,高了薛奕臣半个头,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颇有长姐的威严。
“听见了吗?”薛影加大了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和威慑。
“是,姐姐。”薛奕臣小声回答,从扔在一旁的书包中找出手机打电话。
“喂?你好,我需要急救,在一中附近的顺和巷”
薛影连忙上前蹲身查看地上的人,探了探鼻息,
还好,还有气。
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最后救护车拉走了受伤的几人,薛奕臣包扎了伤口后被带到警察局调查录口供。
三人中一人手臂骨折,一人腿骨骨折,严重的那个重度脑震荡加全身上下不同程度的骨折和挂彩。薛铭华出面摆平了这件事,用钱和权堵住了他们的口,还给他们定性校园暴力和欺凌退了学,薛奕臣则只给了个不痛不痒的的留校察看的处分,正如他所说被解决了。
但从此以后薛影开始重新审视这个令她全然陌生的弟弟,薛奕臣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依旧在她面前扮演着乖弟弟的角色,直到高中。
“叮。”四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