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朗一早便送来拜帖,特意提及约见殿下的是位青年男子。赵嘉禾有些出乎意料,待真见到来人时便又不觉得意外了。
赴约的是吴皇后的贴身暗卫,亦是她曾经的迦琰哥哥。她上紫金山后,过的是无拘的生活,楚迦琰虽是她的侍卫,但她唤他一声哥哥,从小受他照拂。未成想,他后来自请做了母亲的面首。
“她竟敢让你来。”赵嘉禾裹于厚重裘袍中,素净的手摩挲几欲落漆的木椅扶手,面有不豫之色。这是自打他离去后的初次重逢。于她而言,一个心有二主之人,便是叛徒。
少年已经长开,长身玉立,风姿详雅。一身月白罗衫,销金绯罗系腰,若野梅溪月般萧索清寒。他弯腰施礼:“见过殿下,小人是皇后暗卫——楚迦琰。”
“暗卫?父亲还未驾崩,你却要跑到台面上来。”暗卫不过是面首的另一个称谓。
楚迦琰略去赵嘉禾语气中的苛责,恭谨地回:“殿下,小人只是跑腿,来传句话罢了。皇后娘娘希望殿下私下调一部分兵至建安城外,以防城中生乱。”
赵嘉禾敛下眸中的不快:“本宫知晓了。”
赵嘉禾默了默,又问:“她可有其他嘱托?”
楚迦琰摇首:“并无。小人这就告辞。”楚迦琰知晓殿下不待见他,便也不欲多留。
赵嘉禾喊住他,沉yin片刻道:“父亲驾崩前,你莫要招摇过市,免得连累母后。尤其要提防赵承歌。”
楚迦琰一怔。未想到殿下竟然会叮嘱她。
楚迦琰躬身行礼道:“小人记下了,定不会让皇后为难。殿下可有话要捎给娘娘?”
赵嘉禾深吸一口气,心知不是置气之时。比起宏图伟业,楚迦琰不过是无名之辈。她思忖后道:“你替我转达给母后:多谢母后教诲,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还望母后成全。另外,天寒地冻,请母后保重凤体,记得添衣。”
楚迦琰仔细倾听,又低声重复一遍,才颔首道:“小人记下了,定原封不动地回禀娘娘。”
“去吧。”
楚迦琰低声告退。
晌午时,下人来报,徐公子求见。
赵嘉禾无甚兴致,便道:“不见。”
云芜绿的飞鸽传书骤然而至。云芜绿是春风渡宗主,是替她打理江湖事务之人。信中提及几千士兵化作几十支商队向建安而来。此时离过年还有一月多余,商队往来增添也颇为常见,正好以此来作掩护。
赵嘉禾回信让其确保这些人能顺利抵达建安,待抛起飞鸽后,天上已经开始飘落零星的雪粒子。透过院门缝隙,她瞥及一抹素白,想来徐秉行还未走。
“召他进来吧。”赵嘉禾吩咐道。
下人一路小跑,打开院门,身裹白狐裘的少年顶着半肩落雪走入院内,身后一脸青涩的素衣少年抱着一把古琴紧随其后。
“你有何事?”赵嘉禾立在檐下,出声问道。
“我想着殿下最近公事繁忙,便来抚琴为殿下解忧。”
“不用了。”赵嘉禾拒道,她无甚听琴的心思。
周墨白看了看公子,提议道:“不如我来舞剑吧?”
“你们回去吧。我若是想听曲,自会召见你们。”赵嘉禾转身回屋,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无奈之下,两人只得离去。
周墨白阖上门,两人顶着风雪而走,冻得鼻尖略红。
“墨白,吃了闭门羹,你怪我吗?”徐秉行问道。
周墨白摇首:“能见到殿下,我心中已是欢喜。”
“嗯,我知晓她必不会留我们,我也只是想见见她,看到她一切都好,心下就知足了。”徐秉行语气之中丝毫没有被拒的怅然,反倒是一如既往的平和。
“或许我们今晚还能见到殿下。”周墨白亮着眼道。反正殿下似乎也并未真的生气,总归会想起他们的。
下午无甚么事,赵嘉禾来到了兰燮的院子,惹得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手忙脚乱的。赵嘉禾向来喜爱待在自己院中,召见诸位公子,今日这一举动打得众人措手不及。
兰燮率领院中众人拜见赵嘉禾。赵嘉禾目光在院内巡睃,只见庭院顶部搭了个宽大的瓦棚用来遮蔽风雨,院中堆满各色木料和一些还未来得及清扫的木屑。
“听闻你和瞿揽玉在院子中做木偶傀儡,让我看看你们的成果。”
“是。”兰燮领着赵嘉禾进入库房,靠墙堆放着十几个大小迥异的木傀儡,从半截手指的长短到常人的尺寸。
赵嘉禾瞥到与人等高的傀儡腿间竟然垂落着一根粗长的木棍,纹理清晰,与兰燮那阳物的轮廓毫无二致,不禁问道:“你莫不是想偷懒,让这傀儡来替你侍寝?”
兰燮的脸红了红:“小人没有偷懒的意思,只是想做点有用的东西。”
“所以这傀儡真能侍寝?”赵嘉禾奇道。
兰燮颔首:“外壳是我做的,里头芯子是揽玉做的。傀儡颈后有发条,只要拧一圈,就能管一个时辰不带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