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迪等了一会儿,慢慢挪过去,紧贴住辛戎,又问:“你睡着了吗?”
辛戎没有回应,很安静。兰迪不问了,抿紧唇,渐渐地,他听见辛戎均匀细小的呼吸声。
辛戎真的睡着了?兰迪不确定,他发现辛戎其实很擅长装睡。他胸膛起伏,长长呼出一口气放弃追问,闭上眼,尽量放松自己,努力使自己的呼吸节奏与辛戎的一致。
老天爷啊,他在心底默念,你会帮助我们吗?
不知过了多久,辛戎睁开眼,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兰迪有一半的头蒙在枕头下,被子也没盖好,与臂膀纠缠。虽然看不见表情,但整副身躯,在沉睡中显得绝望。
辛戎下床,随意披了件外套,去阳台抽烟。他站了很久,直至曙光初现,沐浴在一片微红的薄雾中。
听证会前夕,兰妮约佐伊见面。她们约在帝国大厦旁的一间甜品店,佐伊先到了,选了个靠窗的座位,等兰妮。
兰妮穿着黑风衣,像一道影子,从街对面走过来,快到店门口了,她突然停下,用手指叩了叩玻璃。她发现了佐伊。隔着玻璃,佐伊对她笑了笑。
帝国大厦的Yin影投下来,兰妮的黑影子也融入其中,像被帝国大厦笼罩的每一块砖、每一个道边那样……寸寸冰凉。
兰妮落座后,两人寒暄起来。聊到两人的家乡,兰妮问,你习惯了这里的冷漠吗?纽约人好像连天气都不怎么谈论。
佐伊耸耸肩,超级大城市的通病。
“你去过很多地方吗?”兰妮问。
佐伊摇摇头,“我没出过国,至今没涉足过美国以外的地方。二十多岁时学业繁忙,也没什么钱,现在嘛,钱倒是有了,就是没时间。”
兰妮笑,“总有机会的……”边说边将枫糖浆倒在薄饼上,推给佐伊,“这是他们这里的招牌,尝尝。”
佐伊俏皮地眨眨眼,调侃,“镇店之宝吗?可真会偷懒!竟选咱们早餐里缺一不可的!”
兰妮被她逗乐了,捂着嘴,胸膛发出咯咯的声音,像在强力忍着什么。
佐伊用餐刀从中间切下去,糖浆像火山爆发的熔浆一样,从堆如小山的薄饼顶端流了下来。她们分享了这份甜点。
出了甜品店,两人沿街散步,聊着天,竟走到了兰妮住的街区。
兰妮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大楼说,刚才跟你提起,从我的起居室里能看到落日时分的哈德逊河,你想亲眼看看波光粼粼的河面吗?
佐伊面露迟疑,她不傻,自然听出其中暗示。她接近她动机不纯,完全是为了辛戎,但与她相处起来,也确实轻松愉悦。她们谁都没有刻意去主导谈话的氛围,就那么水到渠成的说笑,似闺蜜般。可佐伊心里明白,兰妮也不见得真单纯,除了欲望之外,兰妮不也在窥探着什么吗?
她们一言不发地看着彼此。突然,一名拎着酒瓶的醉汉拦住了她俩。他朝她们大声嚷嚷,边吐着污言秽语,边发疯似的朝地面砸手中的酒瓶。
“小心——”兰妮惊呼。可已来不及,有一块迸裂的玻璃碎片直飞向佐伊,佐伊也反应过来,连忙拿手去挡脸。倒霉的是,那碎片好巧不巧插进掌心,立时就见了血。
醉汉像是突然酒醒,拔腿就跑。
兰妮对着醉汉一溜烟跑没的方向,破口大骂。佐伊拉住她,让她别白费劲了。
“疼吗?”兰妮心疼地问。
“还行,没什么感觉。”她咧嘴,让对方放宽心。
“要马上处理伤口,”兰妮担忧地说,“我怕感染了……”
这下子,她不得不去兰妮家了。
进屋,佐伊捂着流血的手掌,充满好奇地环视。
兰妮有些歉意地笑了笑,告诉她,最近公事繁忙,疏于整理屋子,请不要介意乱糟糟的。
佐伊理解地耸耸肩。
兰妮慌慌张张地进入卫生间,寻找医药箱。
佐伊不慌不忙,走向沙发。沙发边缘挂着一张巨大的家居毯,摇摇欲坠,有些阻碍。她用脚勾了几下,想扒出一条通道,哪知花呢格子毯下竟别有洞天——杂乱地堆着些文件,四散铺陈开。很显然,兰妮在这里研究了这堆东西许久,没来得及收拾。
佐伊屈膝蹲下,抻长脖子,一些色彩分明的东西,牢牢吸引住她眼球,原来是夹杂在文件之中的照片。
照片内容几乎全是翻拍的画作,乍眼看去,感觉幅幅出自名家之手。她飞快地扫过,接着去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直到视线落到一个名字上,忽地一滞。
贝莱米格lun?
这个名字她有印象,是谁呢?她努力回想……对!是辛戎曾一起合作的那名伪画师,他已经进了监狱。她像是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凭借回忆,心算了下这名画师即将出狱的时间,好像就是……这个月?!
果然不能掉以轻心,他们对辛戎依然持怀疑态度,否则怎么连贝莱米格lun都查到了,大概是想借此为把柄,控制要挟辛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里可是纽约,遵循丛林法则才能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