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靥喝醉了,睡睡醒醒,唱唱跳跳,闹腾了一个多时辰,尚辰给她喂了醒酒汤,哄着劝着上了马车送她回家,马车停到李府门口,小姑娘又开始闹,趴到他背上要他背进去。
“孙嫲嫲、小雨、张管家、王大厨、九官,我回来啦!”她在他背上中气十足地跟每一个人打招呼,傻得要命,小手指指画画,在他耳边喊着,“辰哥哥,我的房间在那边!”
尚辰:“……好。”
两人进了浅云筑,停在绣楼前,这次李靥倒是没闹,乖乖从他背上滑下来,安安静静站在绣楼门口看着他笑。
俊美无双的少卿大人,气度不凡,眉目如画,雪白的衣领高高束过喉结,更衬得他清冷矜贵如天上明月。
她歪着头,调皮地勾勾手指,朗朗明月便低眉浅笑,俯身靠过来:“何事?”
“谢谢辰哥哥送我回家。”她踮起脚,在那张觊觎了很久的俊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转身进了屋,一头栽到床上呼呼大睡。
真好,心满意足。
下过雪的夜晚很冷,连月亮都不乐意出来挨冻,只意兴阑珊洒下点清辉,映出个高高瘦瘦的人影。
“你说,卿卿今日让我背她,是什么意思?”
“卿卿拿到解婚书马上就来找我了,没去找任何人,是不是说明我很重要?”
“还有,她叫我辰哥哥,会不会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卿卿还说我不无趣,说喜欢听我背律条,嗯——还吃我喂的荔枝,吃我喂的糖,还有啊,卿卿她……”
“你让我睡觉行不行?”司空云天再也受不了,抓起枕头朝窗户砸去,“烦死了!闭嘴!”
窗外安静下来,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清冷的声音又响起来:“对了,之前卿卿还给我买过点心吃,是瑞南斋的海棠酥跟马蹄糕,挺好吃的,我们还一起吃过馄饨,是猪rou莲藕馅,那个馄饨摊就在燕喜楼对面。”
“打住!少卿大人我错了,我不睡了!”司空坐起来,烦躁地抓抓头发,打开窗户,冲抱臂倚窗的好友作个揖,“您唠叨了半夜,到底想说什么?”
尚辰见他开了窗,竟是有些羞赧:“你说我明日去李府提亲如何,卿卿会拒绝我吗?”
“提亲?”司空一下不困了,跳到窗台上坐着,“这事儿宜早不宜迟,你明日一早就去,就说……”
冬夜寒风呼啸,带走屋内所有温暖,又将窗边两人不小的谈话声送进来,床底的白狐呜呜叫了两声,烦躁地用爪子捂住了耳朵。
十月三十,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明媚朝阳下的积雪分外素净,地上,房上,树上,举目皆是疏疏朗朗的白。
今日是才貌双全夫星当旺的李家娘子退婚第二日,李府门口比待漏院都热闹,京城众多世家子弟带着聘礼里三层外三层围着,沈羽排在最前面,穿着簇新板正的上好锦袍,跟大家一起疑惑地看着门神一样杵在门口的尚辰。
尚少卿同样从头到脚一身新,一夫当关,正经严肃:“诸位都是来求亲的?”
众人点头。
“想求亲,要先过尚某这关。”
众人深以为然,毕竟尚少卿是李娘子义兄,今日来求亲的人又多,由他来把这第一关也属正常,于是后退几步空出位置,且等这位义兄要如何出题。
谁料义兄大人见众人退去,转过身面冲大门一揖到底:“江南尚家长孙尚辰,对李家娘子倾慕已久,愿以全部身家为聘,求娶为妻,自此相伴,共赴白首,还望李学士成全。”
众人:……
沈羽第一个反应过来,两步跨上台阶,瞪了不按规则来的尚辰一眼,同样的一揖到底:“东京沈家次子沈羽,对李家娘子倾心久矣,今特备三书六礼,前来求亲,赤诚真心,日月可鉴,望李学士成全!”
有他带头,其余世家子弟也不甘示弱,一时求亲声此起彼伏,正热闹间,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老管家张忠自门内迈步出来,看看下面乌泱泱一群人,拱拱手高声道:“我家主人有话!舍妹初还闺中,此时提及婚嫁之事未免太过草率,还请诸位郎君散去!”
“这——”众人瞬间安静下来,张管家陪着笑,一一行礼,“尚少卿,沈虞候,各位官人郎君,请回吧。”
一阵冷冷的风卷起地上残雪,打几个旋掠过门口呆立的两位男子,越过院墙,吹进了后院,后院祠堂牌位前,李靥抽抽搭搭跪着,清脆的戒尺声不时响起。
“去凝香阁喝酒一事还未追究,昨日竟又喝的大醉,你当哥哥脾气好,便可没有规矩了是不是?”李栀狠狠心,又在妹妹手心敲了一记,“跪好!我今日若不正一正家法,你早晚要惹出事端来!”
“呜呜,靥儿知错,哥哥不要打了。”李靥眼泪汪汪,“我再也不喝酒了!”
“今日二十戒尺,一下都不可少!你要以此为戒,不可再犯!”
众人倾慕的李家娘子,眼见求饶无望,白嫩嫩的掌心几下便肿的跟馒头一样高,终是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