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崔朝陪葬乾陵后,王鸣珂又幡然醒悟:原来也不用官位多高,有什么文臣武将的功绩,跟皇帝关系好也可以啊。
于是她难得未雨绸缪,思考起了身后事。
圣陵与乾陵既然是‘并肩而立’,陪葬墓又呈扇形分布,那么自然有一部分相接的边缘。
王鸣珂悄悄来寻姜握说:要是她走后,陛下未给她陪葬之荣也罢了,若是许她陪葬圣陵,那……一定给她选另一个,离乾陵远的方向。
姜握:嗯,果然是你,担心的事情总是与旁人不同。
在圣神皇帝与姜握于长安圣陵的这一日。
洛阳,城建署。
曜初熟门熟路来到蒸汽机的实验区域。
都无需一路负责看守、核查人员信息的戍卫开口提醒,曜初就知道该在哪里登记,在哪里签字,格式又是什么样。
曜初走到实验间前,透过长条的玻璃见到陈稳的背影——
陈稳的发髻,是一种非常简约扎实的盘髻,蟠曲交卷于脑后,十分稳当而不易脱滑。如今越来越多的女娘,因要做事、骑射、走动,习惯于这样简单的发髻,而非各种高叠婀娜,能展露更多钗环的发髻。
尤其是对于城建署的研究员来说,这样的发髻,还非常方便扎一块包头或者戴帽子,以防各种灰尘碎屑。
当然这是工作日,休沐日时女娘们的打扮便因人而异——每逢休沐,上阳宫中总能走出各色装扮的女娘:有为了方便骑马出门着上衣下裤马靴一套胡服的,有爱亮丽衣裙首饰好容易放假就可着自己心意打扮漂漂亮亮的,还有便是如陈稳一般无论上班休沐都只求舒服合身的,就如常穿着。
诸人爱美之心不同,随性而为。
而这些不同,也是一道道亮丽风景线。
此时,陈稳身上除了常服,还套了一件看上去有些沉厚的‘工装’,分为上下两件。据陈稳与她说起,这衣裳虽看着有些厚笨穿着也闷,但无论春夏秋冬,只要进实验室她都是穿着的。
这外头涂有一层特殊的涂料,可以防止火星蹦到衣服上后,轻松就将衣服点着,也可以叫做阻燃服。
陈稳工作起来,一向是心无旁骛的。
其实曜初是与她约过时间的,此时实验室外面的刻漏,时辰都已经到了。
曜初等了一小会后,就轻轻叩了叩门上长条玻璃。
陈稳回过头,知道自己又误了时辰,忙对着门外拱手行礼为歉,然后将手头上的活放下,又检查过实验室内的器具,这才将工装在门口换掉走出来。
“殿下……”
曜初直接抬手打断她的致歉。
“无妨。”陈稳就是这样的性子,入迷后就忘了时间。
曜初并不是来查岗的。
起初,她第一回 单独到这蒸汽机试验区来,只是来静心的。
对曜初来说,这世上有的累有两种。
一种是片状而短暂的,比如某一天的奏疏忽然特别多,或是出了紧急事,需要她召集属臣们立刻议事处置。可以说一日忙得没有一点空闲,思维与Jing神都像是一只陀螺,被‘朝政’这个鞭子抽着一直转。
但这种累还是能缓解的,好好睡一觉亦或去妹妹府上走一走——每回看到太平那种恣意的快活劲儿,曜初就觉得放松了许多。
然而还有一种累是长久而隐形的。都无需曜初自己去想比喻,这种累正是她之前的长辈帝王们,她的祖父、父亲、母亲都体会过并会如实告知下一任皇帝的【临渊驾朽】。
偌大家国,真是不知哪里就会出一点问题,容不得人松一口气升起垂衣拱手而治的心思。
只是战战兢兢。
“机器大了,总会出问题的,不是这儿不够好,就是那有待改进。”
几年前,曜初又有一回觉得深深倦乏。
而那时姨母偏又随驾西巡不在洛阳。
她独自闭目养神时,忽然就想起了城建署内,日复一日守着那或许几十年都没有什么成果的蒸汽机研究员。
曜初就来城建署走了一趟。
陈稳第一回 单独见皇储时,自然还是有些紧张的:尤其是,距离皇储上回跟着大司徒过来,已经过了大半年,她却并没有什么飞跃性的进步可以汇报。
比如说她为了增加活塞的密闭性,已经用各种材质实验过,甚至麻绳浸桐油、麻绳浸蜡等复合材质试验都试了,前前后后做了不下数百次的试验,但结果并不是很理想。
一言以蔽之:如今蒸汽机的效率依旧是低的,低到如果烧好一点的煤炭驱动蒸汽机,再让蒸汽机用于挖煤,那么……还是略有些赔本,挖出来的煤可能都不够烧的。
曜初一页页翻过陈稳厚厚的实验日志。
她看的太久神色太专注,以至于陈稳都有点‘稳不住’了:皇储不会是觉得她太浪费纸和铅笔了吧,确实每一回试验她都会记得特别详细,失败后还会有许多想法和分析。
并且,她还需要大量的纸用来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