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之中,布满白色的丧幡,树木枝叶随风飘摇着,惊雷声蓦然响起。
“母妃!——”
守在门口的身影一顿,立即转身推开房门。
屋内灯火未燃,漆黑一片。
外面电闪雷鸣不断,一道闪电落下,瞬间屋内亮如白昼,屏风上映出一道娇小的人影,正蜷缩在床榻的角落里。
季尧握紧佩刀,大步走进屋内,单膝跪在榻前:“怎么了?”
听见他的声音,榻上的人一动没动,声如蚊呐:“……我害怕。”
“什么?”
声音太小,他没听清楚,刚要再问,外面又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
榻上的人“哇”地一声哭出来,几乎连滚带爬地膝行到他身边,哭着往他怀里钻。
娇小的身躯撞进他的怀里,他手里的刀“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回过神时,脖子已经被紧紧搂住,肩颈处晕开一片温热,耳边的声音支离破碎。
“我害怕,母妃,我怕……”
怀里的小人儿浑身颤抖,后背被冷汗浸shi了,脑袋埋在他的胸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外面白光乍现,雷声再次落下,怀里的人也跟着狠狠一抖,用手紧紧堵住耳朵,趴在他肩上嚎啕大哭。
心头颤动,他叹了口气,手伸到她身后,一下又一下抚着她的后背,一遍遍轻声哄道:
“没事了,沉璧,我在这里……不怕了。”
漆黑的夜里,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像是寒冷深夜中的一束温暖光芒,将她整个人包裹着。
很快,外面的风雨渐息,雷声没有再次响起,她堵着耳朵的手也渐渐松开了。
他把小人儿重新放好,躺在床榻上,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看着他沾满泪痕的小脸,红肿的双眼紧闭着,他忍了又忍,终究还是伸出手,轻轻抹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仿佛带着无限柔情,在她耳边说道:
“听话,睡吧。”
往事九
阳光暖洋洋地洒在地上, 驱散了雨后的凛然寒气。
屋内,李骄身穿素缟,坐在妆奁前, 面前立着一张铜镜, 镜中倒映着的小脸憔悴惨白,杏眼红肿得不像话。
身后披散着的青丝,正被人轻柔地挽起,梳成落落大方的发髻。
修长的手指轻绕着发丝, 声音低沉温和:
“小时候,我母亲常年卧病, 却一向注重仪容,不肯散发。所以她的发髻,向来都是我挽的。”
李骄看着面前的镜子,目光却一直注视着身后的人。
那人也穿着素缟,身无配饰, 长身玉立,身量已经不似少年,多了几分成熟与沉稳。
“多年没挽过了, 手艺有些生疏。”
季尧看着挽好的发髻,一抬起头, 正好对上镜中的那道目光。
他轻轻扯动嘴角:“郡主别嫌弃。”
李骄看着头上的发髻, 眼眶又一阵发热:“我的发髻都是母妃挽的, 母妃的手艺很好, 比侍女挽的还好看。可是, 自从母妃生病, 搬到寺庙静养之后,就再没给我挽过发髻了。”
话音落下, 座位上的小人忽然转过身。
她蓦地伸出手,环住了季尧的腰,小脑袋埋在他胸前。
她的声音闷闷响起:“阿尧,我母妃走了,以后她再也不能给我挽发髻了。”
声音一开口,就不自觉带上了哭腔。
季尧心里也跟着揪痛,犹豫了半晌,还是抬起手,轻拍着她的背,试图转移话题道:
“那我今日给你挽的,好看吗?”
小姑娘缓缓抬起头,抹了把眼泪:“嗯,你挽的也很好看。”
她眼里泛着泪光,仰头望着面前的人,忽然问道:
“以后,你还会为我挽发髻吗?”
眼前的身影瞬间一僵,半晌也没有开口。
似乎早就料到会这样,心里涌上一阵失落,她刚要垂下头,下一刻,耳边却传来低沉的声音:
“若是你想,以后,我为你挽。”
蓦然间,李骄立即抬起头,见季尧低头看着自己,漆黑深沉的眼里泛着微光。
眼眶一热,温热的泪从眼角滑落,随即被粗糙的手指抹去。
“别哭。”
话音落下,她眼前涌起一层水雾,瞬间模糊了视线。
脸颊覆上粗糙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庞,掌心的温热无声地熨帖着,暖意一路蔓延到心口。
泪水被拭去,她看见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正倒映着一个小小的自己。
“阿尧,你……”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小厮的通报声——
“郡主,季校尉,灵堂出事了!王爷请二位马上过去!”
秋风凛冽,落叶扑簌簌落了满地。
王府之中,白色的丧幡正在随风飘扬,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