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增岳是晚上九点半到的。身后跟了两个老爷们儿,估计是翻译和保镖。老头穿着polo衫黑西裤,脸上挂俩肿泡泡的大眼袋。小跑到icu的门跟前,扒着玻璃往里瞅。
余远洲给他指哪一个是丁凯复:“医生说生命体征平稳,现在打着麻药,人不清醒。”
丁增岳顺着余远洲的手指看,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个白茫茫的被子,无数的管子,还有被氧气面罩盖得严严实实的脸。
他只能看到一点脑门儿和两撇眉毛。
但足够了。这么一点,就足够一个父亲认出自己的孩子。
一米九多的成年男人,在病床里显得是那么小。小到像是个婴儿。
丁增岳手指抠着玻璃,浊泪纵横。
他死死盯着那棉被下的一点隆起,哆嗦着嘴唇儿道:“淘淘,爸爸来了。”
作者有话说:
此刻的丁狗还不知道,他已经被他爹给卖了。
直到一个平凡的午后,他媳妇儿跟他说:淘淘,烟戒了吧。
哈哈哈哈哈丁淘淘哈哈哈哈哈!!你们知道我做设定的时候笑了多久吗!!
他为啥叫这个ru名,番外会有说明。
既然提到ru名,那就在这里都交代一下。
黎建鸣:鸣鸣。
乔季同:不详(应当是没有)
丁凯复:淘淘。
余远洲:洲儿,洲洲。
黎英睿:聪儿。
肖磊:石头。
陈熙南:乐乐。
段立轩:小屁儿。(他哥叫鸡屎儿)
海苔卷:晶晶。
哈哈哈我很好奇宝们的ru名啊!!
丁凯复是深夜两点多醒的。
轰隆——轰隆——耳边风声呼啸,时不时夹两声杀猪叫。
他想睁眼,可俩眼皮就跟失联了似的。费了老大劲儿,才堪堪睁开一条缝。
还没等看着点东西,就有个der逼拿手电晃他眼睛。
他条件反射地闭上,又被强行掰开。被晃了好几下,耳边响着唧哇哇的鸟语。
绑着绿头巾的大黑脸凑到他跟前:“are you dizzy?(头晕不晕?)”
丁凯复一个字儿也不懂。他现在头脑昏沉,意识不清。像是做了个很长的梦,也像是死后重生。连眼前的这个黑哥,他都反应不出是医生。迷糊中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包青天咋戴关云长帽子。
想合计点啥,又合计不明白,浑噩得像洗衣机里的袜头子。
这时过来一个女人,Cao着浓重的川渝口音:“老阔(脑壳)痛不痛?麻药关一哈?关落能清醒点,看看家属。”
家属。丁凯复混混沌沌地想,他有个屁的家属。
他睡塌梁的库房,在门板和墙的夹缝里,冻得想死。
他捡干草,点着取暖。寒风呼啸,满屋黑烟。
他流浪。从乡村到城市。他乞讨。他捡垃圾。他混迹在火车站,偷钱偷东西。
他蹬着防盗窗爬楼,开门放同伙进来。他扯掉房主的被单,猛劲儿划拉。
他进赌场看场子。他跟人打架。他滋儿哇乱叫,他拿刀比划。
他被开膛。他用毛巾兜着自己的大肠。
他凭空出来个有钱爹。他从打手付金枭,摇身一变,成了少爷丁双烨。
他把自己养成了野狗,丁家又要让他做家猫。
他不是那块料。他吃饭bia叽嘴,撒尿不冲水。他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他打喷嚏震天响,猴儿似的蹲沙发上。他不认字儿,不会九九八十一。唯一才艺,就是拿大镊子夹手机。
丁家雇礼仪老师管教他。他爹说,「不求别的,有个人样儿就成」。
人样儿。什么叫人样儿。他不懂,但硬着头皮学。
也不是怕这老登啥,而是实在想有要个家。便宜爹也是爹,小后妈也是妈。
回归丁家后的日子,比当付金枭的日子过得快。因为没有苦难,所以快。
他被教育成了丁凯复,可芯子里却还是付金枭。
他仍旧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仍旧只会通过被憎恶与人建立关系。不懂牺牲与爱,只会交换买卖。
可不管他换来多少,他心里的洞也还是填不上。曾经盗窃填不上,暴力填不上。后来金钱填不上,酒色填不上。权势滔天填不上,行凶作恶亦填不上。
填不上,统统填不上。
他披着捡来的人皮,凄凄惶惶,跌跌撞撞。
直到那个飘着小雪的冬日晌午。
心动。迷恋。仇恨。背叛。鲜血。愤怒。嫉妒。
宽恕。爱。余远洲。
丁凯复呼啦一下从梦里清醒了。
家属。对,他有家属!他不是流浪汉,他有媳妇儿有家!
他想睁眼,想说话,想问问余远洲有没有事。他余光能看到个影子,急得脑门都沁出了汗。
“要不想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