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书淮每上两阶,衣襟上的血色便晕开一截,更有一颗铁钉穿他肩骨而过,纷纷扬扬的火色银光在他周身穿过,他始终孤注一掷前行。
即便他看不清她,她却知道他是在看她的,那曾消失的悸动猛烈回旋,如同擂鼓般在她心口剧烈翻腾。
不能坐以待毙。
谢云初收住泪意,一面继续挣脱,一面借着信王专注王书淮之际,手指悄悄往衣袖里够,自被掳进来的第一日起,谢云初便寻了一片极小的刀刃藏在袖下,她不会对信王抱任何侥幸,时刻提防他做出什么下作的事来。
食指指腹够到那片薄刃,慢慢将之从衣襟里剥下来,捏在掌心,暗中待机。
信王盯着王书淮看了一会儿,只见他身形变化莫测,即便伤痕累累,动作依旧流畅自如,登云梯整整十八关,关关致命,他不信王书淮没有后手,蓦然间,脑海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你在拖延时间?”
鹰隼般的目往庭院内瞥去,果然瞧见十几道黑影从他房间的方向跃出来,
为首的正是一身杀气的冷杉,冷杉锐利地抽出腰间的细剑,双目发寒,直取信王面门而来。
信王仰身一倒,堪堪避开他的剑锋,又因手里带着个谢云初,不便应战,被迫将脚步从井盖移开,携着谢云初疾步后退,木梯的机关霍然停止,王书淮见状飞快翻身纵跃,直往谢云初方向追来,凭着谢云初呼吸声,辨出谢云初在信王右侧。
信王将井盖旁的长矛一抽,与冷杉周旋,眼看王书淮也追来,手腕一旋,打算利用谢云初将他逼退,此时的谢云初秀眉拧紧,逮着他转换力道的瞬间,薄刃飞快划过他手腕。
信王吃痛,眼底惊色迭起瞥过谢云初,千钧一发之际,王书淮听得信王明显抽了一口气,果断按下袖下弩机,冷杉防着信王伤害谢云初,剑尖朝信王右手腕挑去。
信王明知死神将近,目光凝着谢云初一动不动,那花容失色的娇靥,一如那一年花朝节,姹紫嫣红开遍,她躲在萧家一从芍药花后,听得脚步声,那张粉白如玉的小脸从花瓣后探出,瞥见是他,吓得惊慌失措藏了回去,那一瞬间的惊艳足以明媚他整个黯淡的人生。
箭矢嗖的一声贯穿他的脑门,冷杉的剑也在同一时刻插入他腹部,一团血浆炸开,信王威武的身躯直直往后倒去,又被冷杉的箭撑在半空,牙呲目裂盯着浓烟滚滚的苍穹,死不瞑目。
谢云初被血浆溅了一身,骇得面无血色,捂着双耳飞快往王书淮方向扑来。
“书淮……”哭腔里带着余怕。
一身血衫的王书淮强撑住被铁钉贯穿肩骨的痛,扔开袖下弩机,张开双臂,将他苦苦追寻的姑娘揽入怀中,
“云初…”
谢云初一头扎在他怀里。
血腥气息扑面而来,伴随沾染水草香的汗气,裹挟他身上那股本来的松香清冽,一股脑子灌入她肺腑,谢云初泪水蹭上他衣襟,双臂穿过他腋下,将他肩骨牢牢箍在心口。
王书淮眼神无意识地落在地面,手掌一遍一遍抚触她的发梢,使劲将她往怀里藏,血水顺着唇角往下落在她肩口,染红了她月白的衣裳,暗哑低沉的嗓音一遍遍唤她的名,空荡荡的心终于在她一声声回应中慢慢得到填补。
谢云初感觉到他挺拔的身子在晃,仿佛往她身上压来,这才抬起眼,入目的是布满了胡渣的下颚,消瘦的面颊凹进去,突出颧骨来,往上双眼被覆住,神情憔悴不堪,仿佛经历了巨大的摧残,谢云初的眼眸被那截白纱给刺痛,拽着王书淮的衣襟痛声问,
“你的眼怎么了,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王书淮摇着头,嗓音虚弱之至,“快好了,别担心…”依旧将她往怀里抱,不舍得松开她零星半点。
这时,冷杉从里面背起昏厥的谢云佑出来,见两侧山火即将蔓延过来,忙催道,“爷,咱们快些离开。”
侍卫簇拥着二人撤离,
不一会高詹带着人也冲上来,一面将孔维和沈婆婆给抬下去,一面又听从谢云初的吩咐将孔维的宝器均给带走。
就在高詹准备让侍卫去抬信王的尸身时,突然间一串火从地缝里窜出,正中信王的尸身,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信王的尸身被炸个粉碎,高詹察觉不对劲,立即招呼所有将士退出山庄,待所有人退去水泊之外,一声声爆炸声从地底下传来,整座山庄被烟火笼罩,慢慢坍塌。
半个时辰后,王书淮等人被转移至十里外的营帐。
军医连忙给王书淮取出铁钉,包扎伤口,谢云初在这个空档找到高詹询问经过,
“你告诉我,书淮的眼怎么回事?”
二人立在营帐外的一处树荫下说话,高詹望着远处浓烟飞腾的山脉,摇着头深叹了一声,将王书淮发现她失踪到今日所有事原原本本告诉她,
“我们找不到任何你被信王带走的证据,所有人告诉他,你死了,他就是不信,风里雨里奔波,几日几夜没合眼,就这么把身子给熬坏了,你出事后,他跟没了魂似的,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