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王济堂而皇之的羞辱,徐宁虽然恨之入骨,但也没有办法。之前他大办陆昭弑君一案,已经彻底将对方得罪了个彻底。如今案情翻转,他虽然未受惩戒,仍然担心来日安全,做事也不敢再有破绽。徐宁最终答应道:“那好,我这就去叩询天子。”
刑名之徒虽然为世家所不齿,但在王济的眼中仍要再做区分。一种是李斯、杜预之类,能建立起一个法律的体制,旨在打造一个清平的世道,这是他所敬重的。另一种则是郅都、宁成一类。这些人只想办大案,论罪于人,甚至在酷吏传的张汤都要比这些人强。只有破坏而无建设,酷吏则与屠夫无异。
卢霑与魏钰庭默然相视,良久后魏钰庭对徐宁道:“既如此,那我们就去向皇帝上疏,请皇帝斟酌吧。”
几人相继离去后,卢霑特地在半路叫住了魏钰庭,躬身道:“方才多谢中书提点。”
“怎么,不公审?”徐宁皱眉道,“必须公审啊,这样才能网罗到更多的罪证,将这些世族一网打尽,清洗干净!卢公,这件事你可不能退啊。”
卢霑道:“涉及廷尉和京兆府,这件事情就由我出面去找彭廷尉商议吧。中书执掌机要,实在不宜轻动。”
恰这时陆昭从门廊的一角转了出来,却突然在抬起头的一瞬间停下了脚步。外面有人在说话,她的目光先是有些冰冷,而后整个人都安静下来。片刻后她忽然笑了,嘴角竟柔美地挑起,目光似乎在闪动着。那是不属于成年陆昭的目光,清凉而透彻,这让她的笑容有了一丝稚气,这是元澈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
但魏钰庭的一番话引得徐宁退缩,卢霑心里也有一丝剜心的酸楚——这位寒门清流其实并不担心自己的生死,他的退却,更多的是害怕被牵连。反倒是魏钰庭对自己温言规劝,这份情谊,卢霑是铭感五内的。
徐宁不敢当面出头,更不敢直接面圣,因此还是先找到了自己的旧属长魏钰庭和参与此案的卢霑一起商量。
“这件事不是你能够决定的,世家风骨也非你能度量。罪,我可以认,至于公审……”王济深吸一口气道,“你自己去问皇帝,或是让魏钰庭去问。”
“他人入狱,壮己声名。”魏钰庭低头笑了笑,“先前你刚任京兆府,问我当年的同侪张沐如何了。此事我已愧疚多年,今日实不愿复再见张沐之冤。”说完魏钰庭也躬身拱了拱手,走向了不远处通往自己官署的白玉桥。
因此元澈没有让人通报,直接走向署衙内。冬日云厚,室内光线极暗,彭耽书恰巧有事去京兆府,临时出去了,元澈就坐在廷尉的办公房间内。如此一来,外面的光线就很柔和了,松木的绿色映满了苍白的庭院,竟好似沾了一些雪色。
虽然徐宁曾是自己的僚属,但是魏钰庭对于这个后进的当即反对也并不介意,只是语重心长地对卢霑道:“若要公审,切记住,不能牵扯出丹阳郡公的死。若不牵扯丹阳郡公的死,就不能牵扯到王司空、吴太保和太常高宇初。要不牵扯高宇初,就不能牵扯出渤海王。”
元澈只觉得胸口被竹篾抽了一记,手下意识地去关门,但随即又绷住了。他不能躲,也不能塌,他是有架子的,况且他也不是来特意监视他们的。于是他回到桌案旁重新坐了下来,似是在察看案卷,余光却望向经过门口的身影。她挽了个低髻,一身
然而卢霑还没说话,徐宁闻言只感觉浑身一冰,目光虚望着地面,连连道:“是了,是了。这些人都不能牵涉,那就不要查了。”
元澈猛然意识到这个笑
元澈一阵嫌恶,忙问这是谁的。众人也不敢隐瞒,只说渤海王早早就来了。因渤海王并无戴罪之身,前来也只是要见廷尉,因此众人并没有阻拦渤海王入署。
正月之后,长安便不再下雪,然而冬季的肃杀之气仍未完全消除。且雪化后的泥水脏污至极,即便知道不日即将春暖,万物复苏,但现如今场面也已经相当不堪了。这一天,元澈亲自前往廷尉属,有视察之意,也有过问王济一案之意。然而他却在廷尉正门看见了一辆马车,附和诸侯王的规制,华丽却没那么庄重,两匹的卢有些轻佻地立在原地摇头晃脑。
元澈当然知道是哪位囚犯出狱,且值得他弟弟这般看顾。然而他又想,王济既然已经逃脱不掉,他的弟弟自然也难得全身而退,就当是给他一个说说临终遗言的机会,这一点肚量,他还是有的。
容的对象并不是自己。他的心缩了缩,似乎在阻止自己将谜底揭晓。片刻后,陆昭福了一福,像是已经叙旧完毕,正要往署衙走,谜底就要揭晓了。
徐宁先前的激进和催促,卢霑心里都是有数的。其实他这一次要是真能彻查,也算豁出去了,毕竟当年他也是抱着死志打算在扬州和世族一斗到底的。马革裹尸是武将的宿命,为民死谏是文臣的归属,他宁愿替皇帝当这只白手套。
“你住口吧。”王济厌恶地看向徐宁,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说实话,以他的经历和出身,并不会作出特别区分世族寒庶的事情,但他对徐宁却是真真切切的厌恶。
律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