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贵的包厢分内外两间,秦瑨身着靛蓝圆领袍,头束玉冠,坐在外间圆案前默默品着茶。
靠窗的位置垂一珠帘,一名女郎正垂首抚琴。
等了半个时辰,孙侍中才风尘仆仆的赶到,一脸歉意的说道:“侯爷久等了,今日吏部事情太多,放衙太晚了。”
“无妨,快请坐。”
秦瑨笑笑,挥手让弹琴的女郎退下。
孙侍中撩袍坐在他身边,“得您相邀,下官真是感激不尽。”
“哪里话,你我都是老相识了,还是这么客气。”秦瑨亲自替他斟满一杯茶:“我就不卖关子了,今日相邀,有事请你帮忙。”
孙侍中看着面前满满的茶盅,受宠若惊道:“侯爷尽管说,下官一定竭尽全力。”
“昨日乡贡哭文庙的事,你听说了吧?”
“这事下官知晓,好像和春闱舞弊有关。”孙侍中想了想:“有人在外放出风,说今年买卖关节十分猖獗,一时惹等的人心嫉忿,侯爷这是要管一管吗?”
秦瑨面露不屑,“我若再不管管,任他们翻手云,覆手雨,往后这朝堂上还能有寒门的一席之地吗?那些乡贡若是一直哭庙,一样有损陛下声誉。”
孙侍中一垂首,“侯爷远虑。”
秦瑨执起茶盅,小小啜了一口,“说说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孙侍中斟酌道:“往年这种事,他们做的极其严谨低调,参与者自不会对外多说,家中没有科考的,对此知之甚少。不知今年是怎么回事,弄的坊间沸沸扬扬。”
他摸了摸下巴的胡茬,紧皱眉宇,“依着下官对考公司的了解,刘员外郎年岁大了,应该不会参与,若是凭直觉找出几个可疑的,下官认为这次的副考官梁尚嫌隙很大。”
秦瑨摩挲着茶盅,示意他继续说。
“梁氏早已家道中落,梁尚官虽不大,区区六品,这些年却生活奢靡,前段时日据说一下子买了八名美妾,不免让人多想。”
梁尚官居六品,平日不上常朝,因而秦瑨对这人并不熟稔,但孙侍中是个热心肠的包打听,满朝上下的闲散事没有不知道的,他说的,还是有些可信度的。
秦瑨斟酌少顷,对孙侍中说道:“调查科举舞弊这事,我不方便出面,你去找这个梁尚,就说家中侄子今年科考,让他行个通融,探探他的虚实,往后的事交给我就可以了。”
“是,下官明日就去办。”
孙侍中很是听话,随便吃了几口,便回府准备说辞去了。
待他离开后,秦瑨起身来到内室。
两尺见方的小屋里,姬瑶坐在靠窗的软榻上,正忙活着吃梅子糕,小嘴周边粘满了红红的梅子酱,衬着一身鹅黄细纱襦裙,模样极其娇俏。
秦瑨坐到姬瑶面前,两人仅隔着一条四腿矮几。
“卓骁的事处理好了?”
“嗯。”姬瑶嘴里嚼着东西,“我按你说的做,当真把他震住了,这次出来没有尾巴跟着了。”
秦瑨道:“谁是幕后主使?”
姬瑶神色一滞,“他没说,我也没问。”
“真的?”
眼见秦瑨半信半疑,姬瑶沉默少顷,青涩的笑了笑:“管他谁是主使,没了卓骁这把刀,他就是废人一个,对不对?”
秦瑨意味深长的看她几息,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
她不想说的,他亦不会强迫,话峰一转道:“刚才听到孙侍中所说了?”
“这梁尚是谁呀?”姬瑶咽下糕点,舔了舔甜甜的嘴角,一副看热闹的架势:“一下子买八名美妾,用的过来吗?”
“男人么,想用还用不过来吗?”
秦瑨随口一答,拿起矮几上的巾帕,替姬瑶擦了擦嘴。
姬瑶手里拿着梅子高,也不说话,就这么定定的望着秦瑨。
秦瑨在她眸中读出几分揣摩的情绪,隐约觉得不妙:“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姬瑶放下梅子高,手撑矮几,探身离秦瑨更近一些,盯着他深邃的眼眸,意味深长道:“你在外设私宅,与我相好,不让我去你府上,该不会是金屋藏娇了,怕屋里人发现我吧?”
“胡说。”秦瑨只觉莫名其妙,“我有没有女人你不知道吗?往日你送给我的那些,全都让我退回去了。”
姬瑶哼了一声:“谁知道别人有没有送你。”
秦瑨噤声不言,心里忽觉一阵憋屈。
不带这么猜忌人的吧?
两人大眼瞪小眼,姬瑶始终都没有退让的意思,撅起的嘴巴,刻薄的眼神,无不透着一股浓浓的挑衅味道。
就好像……
很久之前一样。
秦瑨咬紧后槽牙,把手里的巾帕一扔,气极反笑:“行,不信你就自己去看。”
戍时整,溶溶月色一缕缕散开。
一向安静的宣平侯府突然变得鸡飞狗跳,仆役婢子们从宅院各个角落急匆匆往正厅赶,侯爷带回来一位女郎,急着要召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