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多年过去,他已成功升任金吾卫大将军,两人一直相安无事,没有互相冒犯过。
如今陛下跟谁好,都与他没什么关系,他没必要去趟这滩浑水……
困惑多日的问题终于找到答案,卓骁扔掉狼毫,阖上了记簿,长吁一口浊气。
太傅舅舅的决定也许没有错,但从没考虑过他的处境。
他的人生刚刚走上正轨,悬崖勒马,方才能细水长流……
云雨消歇后,姬瑶疲惫不堪,倒头睡了个回笼觉。
秦瑨睁着眼熬了一个时辰,好不容易等到姬瑶醒来,连忙抽出酸麻的手臂,坐起身来。
“睡好了?”
“嗯……”姬瑶揉揉眼睛,“我肚子饿了……”
时至晌午,秦瑨掀开被衾下榻,捞起地毯上的黛色襴袍穿在身上,温声说道:“我让管家去备膳。”
“不要。”姬瑶缩在暖和的被衾里,只露着小小的脑袋,娇声娇气对他说:“你带我出去吃吧,我想吃皎月楼的桂花糕。”
闻言,秦瑨面露难色。
早晨刚出现金吾卫尾随之事,他真不想带着姬瑶抛头露面,不过姬瑶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不吃饱玩好定是不会回去。
再加上他今日休沐,倒是有些空闲,瞧着满怀期待的小人,终是不忍再去拒绝。
片刻后,秦瑨无奈道:“好,快起来吧。”
皎月楼的店面开在曲江畔,自是人烟阜胜,店里面的招牌菜很多,以糕点最为出名。
到达门口时,秦瑨给姬瑶戴上慕篱,把她从头到脚遮的严严实实,这才携她下了马车。
“沈三,在旁边等着。”
听到吩咐,沈三头点的像拨浪鼓,紧张的一时忘了呼吸。
目送二人进店,沈三方才大喘粗气,差点没把自己憋死。
他万万没想到,侯爷口中的女郎竟是当今陛下,两人在外弄个私宅,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内里光景,定是偷偷摸摸有了私情……
沈三即高兴,又害怕。
侯爷一直没有成婚,如今身边终于有了女伴,委实让人欣慰。
可惜这人偏偏是女皇……
那些世家朝臣绝不会允许两人结合,若哪天东窗事发,为了保住女皇的声誉,拉出来挡箭的必定是侯爷……
沈三不敢再想下去。
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他的主子一世英名,到最后也难逃这一劫吗?
一个时辰后,姬瑶吃饱喝足,拉着秦瑨在附近转了转,买了一些逗人的小玩意。
回去时路过文庙,哭声阵阵,顺着摇曳的幔帘传进马车里。
“谁在哭丧呀。”
姬瑶嘀咕一句,好奇的掀开窗幔。
马车恰巧从文庙前驶过,视线的末梢是一群学子打扮的年轻人,一排排跪在文庙外,哭声震天,极其哀痛,引来许多百姓围观。
秦瑨随她远远一望,愣道:“这是……参加春闱的考生。”
“考生?他们在这里哭什么?”
姬瑶神色诧异,纤长的眼睫眨了眨。
事出反常,必定有妖。
她拍拍马车篷壁,隔着幔帘,对沈三喊道:“拐回去,停在文庙那!”
沈三一怔,即刻调转马头,折返文庙。
姬瑶再次掀开幔帘,隔着一条大街,仔细打量着这群考生。
有一瘦削的郎君跪在最后,自成一排,悲恸呼号的模样竟有几分眼熟。
姬瑶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瑨郎,你看那人好面熟呀……”
“哪个?”秦瑨往前探头,和她一同趴在窗上窥望。
“就是最后面那个人。”姬瑶眯起眼,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惊诧道:“那……那不是沈林吗?!”
“还真是……”秦瑨此刻也认出了他,意味深长的睨向姬瑶,“要去问问吗?”
姬瑶想了想,笃定道:“走!”
两人下了马车,就近走入幽静的巷子。
没多久,沈三便把人带了过来。
阳光下,沈林跟在沈三后面,身上的襴袍虽然洗的发白,却是一丝褶皱都没有。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繁华的长安,见有人找,有些拘谨,以为是自己招惹了祸端。
靠近一看,巷子里站着一男一女。年轻的郎君高大威猛,穿着黛色缭绫襴袍,质地雍容华贵,一看定是来自富贵人家。
女郎娇小玲珑,头戴慕篱,唯能看到露出的一双鹅黄绣鞋,鞋尖攒珠嵌宝,在日头下熠熠生辉,印证了主人尊贵。
沈林来长安三个月了,一直待在平康坊,从未接触过长安的上层人士。
这两人找他做甚?
怀揣着一腹糊涂,沈林垂下眼睫,不再细窥两人的容貌,随着沈三走到两人面前,礼貌的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小生有礼了,不知阁下找我有何事?”
秦瑨神色温煦,唤他一声:“沈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