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院里人多眼杂,这件事第二天就悄悄地在内院里传扬开了,菱月是第二日下午在绿波这里听说此事的,菱月很是吃惊:“真有这件事?”
五奶奶哭了几声,拿出帕子把眼泪一擦,咬牙道:“给我梳头发!好个二太太,哼,我这就找她去!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越是退让,她们越是要欺到我头上来了!十个镇纸我也不稀罕,可我就是砸碎了扔去喂狗,也不能白白便宜了那个贱人养的!”
“再说了,”菱月语调一转,又是一个为人着想的好女子了, “我这还不是为七爷着想么。我本来也可以随便送点什么, 还不是怕折了七爷的面子, 让七爷脸上挂不住么。”
绿波道:“可不怎么的。昨个儿五奶奶去二太太屋里的时候,听说七姑娘都睡下了。今个儿一大早,二太太就早早地打发了人把那对芙蓉石镇纸给五奶奶送去了。许多人都眼瞧着的,再错不了的。”
七爷挥挥手,丫鬟们很快把盥洗之物都收拾了干净, 鱼贯而出。人走干净,七爷打横把菱月抱起来,朝内间的卧房里走去,笑道:“想让我出这份生辰礼,也成。看你今晚的表现吧。”
小九郎的父亲早已去世,身边最亲的男性长辈,一个是小九郎的祖父顾二老爷,再一个就是小九郎嫡亲的叔叔顾七爷。顾七爷又是这样的有出息有能为,将来小九郎入仕,少不得要靠这个做叔叔的帮扶,故此这个做叔叔的对小九郎有多少关心,对小九郎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事情,故此五奶奶别的都不问,专问这个。
忽地五奶奶又想到什么,随口问道:“甄姨娘呢?她送的什么?”
一个陪房妈妈道:“七爷送了一套文房四宝给九郎,奴婢看了,都是好东西。七爷刚才还过问了九郎的课业,咱们七爷总共就这么一个亲侄子,哪能不关心呢,奶奶尽管放心就是了。”
丫鬟看五奶奶气得这样,当下也不敢磨蹭,快手快脚地就给五奶奶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五奶奶沉着一张脸,披上外穿的大氅,大晚上的提上灯笼,带着两个陪房妈妈就找上了二太太的院子。
五奶奶闻言点点头。
等宴席散了,五奶奶身边信用的两个陪房妈妈对照着礼单清点了一番生辰礼,五奶奶也是大家子出来的,陪嫁丰厚,倒是并不把这点子东西放在眼里,一向只由着两个妈妈去清点记录,以后好做还礼之用,晚上丫鬟给五奶奶散下头发,用篦子给五奶奶通头发,五奶奶微阖双目,只问了陪房妈妈一句:“七爷给九郎送了什么?”
陪房妈妈的话越说越小声,五奶奶已经给气得不行,胸口一起一伏的,气着气着忽然流下泪来:“她怎么敢这样!她竟然敢这样!这是见我们娘儿两个孤儿寡母的,没人给撑腰,欺负我们欺负上瘾了么……”
要说这生辰礼,倒是没得挑的,甄姨娘能送出这样的东西,出手也算大气。只是两个陪房妈妈都是五奶奶身边的老人儿了,五奶奶分明从她们的语气中听出一丝不对劲来,五奶奶睁开眼睛,一抬手让给她通头发的丫鬟住了手:“怎地了?这芙蓉石镇纸还有什么问题不成?”
二房的小九郎生日大,在正月初六,小九郎虽然年龄还小,其寡居的母亲五奶奶却也小小张罗了几桌宴席,这一日,小九郎收到了许多生辰礼。
七爷道:“姑娘,可是眼下你有求于人啊。要么你就自己预备给小九郎的生辰礼吧,你自己选。”
两个陪房妈妈都是知道内里缘故的,二太太若是把这对镇纸给了别人,五奶奶断不至于如此,可二太太偏生是拿九郎的东西给了七姑娘,五奶奶怎能不气。
见她问到这个,两个陪房妈妈不禁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小心着道:“甄姨娘送来一对雕花的芙蓉石镇纸。”
来我和小九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如今都是因为七爷这层关系, 我这才不好不送。这事儿既然是打七爷身上来的, 东西自然该从七爷身上出, 难道不是吗?”
绿波很是懊恼:“也不
菱月嘟嘴:“哪有这样的。早知道我就明天再提这个事了。”
声音渐远,慢慢消失在了碧玉石的床幔后。
菱月双手勾住七爷的脖子,整个人躺在七爷的臂弯上,脸上染上了一层胭脂似的:“七爷说话不算话啊,昨天说好今晚上什么也不做,要好好休息来着。”
因此事涉及到二太太,两个陪房妈妈本来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过去也就过去了,也是不想让五奶奶生气,可事情偏偏就这么寸,五奶奶一向不大问这些细务的,今个儿偏偏就问到此处,两个陪房妈妈又对视一眼,没法子了,只好如实回答:“甄姨娘送来的芙蓉石镇纸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那芙蓉石镇纸很是漂亮,粉白色的玉石,雕工又好,七姑娘一眼就瞧上了,二太太见七姑娘喜欢,说这粉白色的镇纸适合小姑娘用,就把这镇纸拿出来给了七姑娘,说改日再给九郎补上一对……”
二太太既是七姑娘的亲祖母,又是小九郎的亲祖母,那对芙蓉石镇纸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二太太发话要给七姑娘,做下人的委实不好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