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闻舟叫了司机送她,回去的路程有些远,周师傅除了上车时问她空调的温度是否合宜外,再没开过口。
池橙坐在车内,思绪放空看窗户外。
被陆闻舟打断的记忆又一次在脑海里反复回荡,像暗夜里滋生的藤蔓,每牵动一次,都让人难以喘息。
她忍了又忍,才堪堪止住眼泪。
到家的时候宋乔已经回来了,对面房间的门反锁,里面亮着灯。
池橙象征性敲了敲门,“你吃过饭没有?”
里面飞快的一句,“吃过了,我睡觉了姐。”
光源随话音落地迅速熄灭。
池橙说好,转身回自己房间。
临睡前,她不小心点到废弃很久的邮箱,惊讶发现里面还安静躺着一封等待她拆开的信件。
发送时间是半年前,她刚回国的时候。
池橙:
我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你的选择,我也不打算去改变这些。很多东西并不会历久弥新,你真的走进现实里去看了,会发现那不过是自己的一份执念。池橙,我有很多话想说,字字句句堆砌起来比我们一起完成的那篇论文还要冗长。我觉得你不会喜欢,所以,我长话短说,祝你心态平和。
沉嘉行
池橙沉默地看完这段话,手指点上最上角,删除。
那天在车里,她对陆闻舟讲的每一句话都真心。
包括那句,我有过男朋友。
即使是仅存在过一周的,男朋友。
那是她去lun敦的第二年,圣诞节,满大街都洋溢着节日的热闹氛围。这是属于lun敦的春节,抬眼望去的窗口,都是阖家欢乐的情景。
史蒂芬太太特意给她准备了饺子,热气腾腾的,是池橙最爱的韭菜鸡蛋馅。
她独自坐在房间里吃完那盘饺子,第无数次生出想回去的念头。
她从箱子里翻出只有一个联系人的电话卡,小心翼翼装进卡槽,隔着不太稳定的电波,给池卫东打电话。
重复数次,无人接听。
池橙以为是临近春节,他要收尾的工作多,也不在意。临睡前又拨过去两次,依旧无人接听。
池卫东很少给她打电话,但自她去英国之后,他的电话就多了起来,有时候她打过去他没有听见,过后也会马上回过来。
她安慰自己是因为时差,池卫东还在工作时间。
可心里的不安总是压下去又溢上来。
给舅舅打去的电话是宋乔接的。
小姑娘早就被爸妈叮嘱过,回答的滴水不漏,说姑父只是出差了,有些忙。
但挂断电话时,还是露出些端倪。
“姐晚安,太晚了我也要睡觉了。”
她们隔着这么长的时差,池橙扫过墙面指过十二点的时钟,克制着情绪,“嗯,都十二点了,你早点睡。”
“是啊,都十二点了呢,姐你也早点睡。”
套小孩子的话实在不地道,但池橙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开门见山地问宋乔,池卫东在哪?他怎么了?
她赶到医院时舅舅正在倒水,看见池橙,一杯水全洒在了桌面。
话都不利索,“橙橙……你怎么,就是我一个朋友……”
一路上反复的心理建设在看见池卫东的病例单后,彻底崩盘。
脑梗。
摔了一跤,现在人还没醒。
“他不是在南城吗?不是说给别人写材料吗?怎么会从高架上摔下来?怎么会在这里?”
连番的问句抛出来,宋斌心疼地看着她,“橙橙,他也是放心不下你。”
那个心狠到连过年都不愿回来见她的人,喝醉了会把啤酒瓶摔得满屋都是的人,指责她自私冷漠的人,却为了她大老远跑到英国。
还把自己摔成这幅样子。
连续五天,池橙吃住都在医院,照顾池卫东。
他少有清醒的时刻,偶尔眼皮睁开也是虚虚不聚焦地看着她。
晚上池卫东睡了,舅舅过来替她,池橙买了杯自助咖啡坐在医院楼下的长椅上,看夜空发呆。
她捧着纸杯,从温热到凉透,手机电量标红,摁下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却在滴声响起的一瞬间迅速挂断。
反复数次,最后,是陆闻舟打过来的。
她换了号码,那端迟疑很久,“池橙?”
他的声音隔着听筒,隔着微弱的声波,隔着遥远几万里再次传进她的耳朵里,池橙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掌心温度一点点冷却到颤抖,她挂了电话,给他拉进了黑名单。
长椅另一侧有重量落下,池橙把头埋进膝盖,良久,旁边递过来一张纸巾和冒着热气的热咖啡。
她在泪眼朦胧中,看见沉嘉行。
后面发生的事情顺当的像是命运早已安排好的轨迹。
沉嘉行作为整个医院除舅舅之外,她唯一能接触到的中国人,来往日益密切,她向他询问治疗意见,通过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