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俞承则如约而至。为了不让人打扰,黄惜秋事先遣散了其余仆从,只留霁纹在侧随侍。此刻院中,只有三人身影,俞承则请她落座石凳,自己则拔剑出鞘,练起了恒山剑法。在山上时,师弟们便很爱看俞承则练剑,道是他运起剑来,收放自如,矫若游龙,似与剑合二为一。
且俞师兄剑意不似凡夫俗子愚钝,得了几分天人神韵。
剑上系长剑穗,鹅黄一缕,与冷剑寒霜相映成趣,连霁纹也不知不觉看得入了迷。
一套剑招下来,黄惜秋看得心中满足,真正的剑法,原是这样。渐渐又生了妒涩,他剑使得这样好,日后凭着剑法,也可逍遥天地,自在无拘。倘或没有遇见他,终其一生,自己怕是难见此番光景吧。
剔透双眸中,一滴泪滑落,俞承则瞧见了,心中慌乱,“惜秋小姐?”
黄惜秋回过神来,拭去即将垂落的泪珠,“何处吹来一颗细沙,不慎迷了眼。”俞承则放下心来,还以为是自己惹小姐伤情了。
“方才我看你剑招之中,有四五式,与恒山剑法有出入之处。”黄惜秋道。
“啊?”一套剑招中,含上百剑式,寻常人走马观花看完,鲜少追究,没想到惜秋小姐竟能发觉他改进的几式。俞承则羞怯挠了挠头,“小姐好眼力,确是我改了。”
“如我从前所见不错,恒山剑法传承近百年,从未更改,少侠缘何变更?”
“这套剑法,承则所练不下千次,可练着练着,觉着有几式太迂腐了些。”俞承则道,“因此,我自作主张改了,没想到师父师伯们看到,觉得不错,就一直让我这样练下去。”
因他所言,黄惜秋甚为起兴,“霁纹,将那本《恒山剑法外谈》取来。”
“是。”霁纹难得见小姐和人聊得如此投机,赶忙拿来小姐常常翻看的那本书。
熟稔翻到俞承则改进的剑式,黄惜秋道:“少侠更改的,乃是此‘平落回剑式’,在我看来,它似乎是此剑法中,难得的妙招。”
俞承则将剑放在石桌上,顺着黄惜秋所指,看过书中内容,“小姐有所不知,此剑式用于连剑招末尾,漏洞甚多,极易为敌手所破。看似眼花缭乱,实用不足。”
“有次我一位师弟,正是抓住了漏洞,差点让我败了。”想及那次真是差点失手,俞承则不禁轻叹。
“那这‘曲剑式’,似乎也无破绽?”黄惜秋道。
俞承则思索片刻,不知如何向她道明缘由,竟隔着衣袖,握住了黄惜秋的手腕,“此剑式三言两语难以言清,小姐随我一用便知。”
言罢,拉着黄惜秋就要起式,霁纹见他握着小姐的手,小姐并无愠色,讶异之余,忘了阻拦。黄惜秋随着他使剑,十分新奇,直至停下,她已然知晓俞承则用意。
“纸上所看,终是浅显了些。”望着俞承则,黄惜秋柔柔笑道。
“小姐明白,便好。”
此刻他才发觉自己握着黄惜秋的手,慌忙松开,长剑坠落在地。黄惜秋见状弯腰想拾起,俞承则快她一步,匆忙间,竟抓着锋利的剑身,手心割破,殷红鲜血顺着剑流下。
“少侠糊涂了,怎能手握利器。”黄惜秋从他手中拿走剑,“霁纹,快将伤药拿来。”
“哦,好!”霁纹尚未从惊愕中抽身,小姐的话唤醒了她,连忙从房中取来上好的伤药。
黄惜秋亲自替他敷上,裹好纱布,“少侠,不日便可复原如初,但切记不可近水。”
见她眼中关切殷殷,此前太过鲁莽,冒犯小姐,俞承则不免愧意深重,苦涩难当,不敢再留。
“多谢小姐,我……先告退了。”俞承则拿好剑,落荒而走,黄惜秋起身追了两步,“承则少侠,就唤它‘鸣鸿’罢。”
俞承则闻言,转过身,点了点头,又向黄惜秋行了一礼,方才离去。
“小姐,俞少侠真厉害。”霁纹道。
“他是个顶好的人。”正是因为他好,自己才有利用之机。
霁纹眼看小姐今日高兴,特地让小厨房多做了几样吃食,往日不怎动的荤菜,小姐也尝了两口。
要能让小姐多吃些,巴不得俞承则天天过来。
“小姐,这是酥炸rou丸子,味道可好了。” 霁纹夹了一粒在黄惜秋碟中,外头忽而传来侍女声音,“大少爷。”
原本要夹起的丸子,又放了回去,“兄长。”
黄煜快马加鞭赶回,怕风尘唐突了她,故而换了一身整齐新衣,利落干净。他十六岁从军,七年过去,已是名满天下的少将军。
“前段时日遣人送来的珊瑚串,可还属意?”在黄惜秋面前,他全然不似外头所言,冷面冷心。
“戴着手沉,收起了。”黄惜秋道,“各色簪子,妆匣已满,琉璃灯易碎,命人挂在堂前,再Jing心研制的胭脂水粉,不喜欢它们的香气,《女德》《女戒》一本也看不下。”
黄煜知晓她在刺自己,将外头石桌上捡到的《恒山剑法外谈》放在黄惜秋面前,“看些杂书,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