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姚景交往的第一周,伍桐并未察觉到恋人关系与从前有何区别。观察校园里的恋人,他们会牵手、一同上课、躲在树林里接吻。而这些,伍桐之前便与姚景通通做过。
新的大作业终于通宵完成,题目改成了“异乡人”。在故乡的概念界定部分,伍桐提及俄尔普斯的故事。音乐之神用七弦琴打动冥王,而使爱人欧律狄克重获生机,冥后告诫他:离开地狱之前,绝对不能回头看,她才属于你。将离冥界之门时,俄尔普斯忍不住回头确认欧律狄克存在,却使她永堕冥渊。
场馆被设计成太阳形状,参展人可以从五条散射通道通往外面。通道模仿《千与千寻》中千寻进入浴场街的那段隧道以致敬。每一条承载一位艺术家的线性时间上的离乡路,当参展人走完全道,可以选择在终点回头看。
周烨批评了她预算太高云云,最终还是让她准备课堂展示。她所用的其中一位艺术家展出示例正是姚景的故事,名为《羊与狼》。在终点选择不回头看的人,需要亲手在尽头处的巨羊之上砍下一刀。
最终课堂投票最高的是妹宝的作品。不过周烨微扶眼镜道:他争取来两个名额,伍桐同学的,也一并去参加比赛。
他的平静只持续了这课间两小时,便在办公室爆发。
伍桐未曾见过他这般歇斯底里。
他将伍桐圈禁在椅间,质问她微信信息是何意思。
伍桐仍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理所当然地将那句话复述一遍:“希望我们的性伙伴今日起结束。我和姚景交往了。”
周烨戴着腕表的那只手缓缓上移,拇指摩挲在她颈间大动脉上,语含讥讽:“原来我们是性伙伴,我还以为,我是你的玩具。”
隔着镜片,伍桐看不透他眼中翻涌的危险情绪,还在分析:“怎么会,我们是平等的——”
男人的拇指与食指Jing准触到她脖上跳动的两处脉搏,狠狠摁压进去。鮜續zhàng擳噈至リ:41 3 g
如海水慢慢渗入封闭房间里,氧气逐渐消失,伍桐痛苦地仰面。
周烨他唇色灰白,牙齿打颤,发出诡异的声响。他声音都失常,怒问:“你准备和他玩到什么时候,给我个时间。”
伍桐紧紧抓住他青筋劲起的腕,周烨在她眼前已变成模糊迭影。她使劲摇头,口中艰难吐出几个字:“不……是……玩……你疯——”
意识将陷入迷晕之际,伍桐却感到他指间力气越来越轻,几近至无。黑白光景交错,伍桐听见他急促的喘息声,与有气无力的一句:
“为什么!你要对我负责的……”
待伍桐缓过劲来,她看见周烨眼睛慢慢阖上,竟猛地一下,倒在了她的面前。仿佛这在房间里施以暴力的人,是她一般。
盐水瓶已空了两个,躺在病床上的人暴露在外的皮肤,都苍白得似长久没有晒过阳光。周烨眉头紧蹙,入梦时神色都极其严肃。伍桐想,他要是做军官,光是站在那里,便能震慑部下了。
周烨昏过去多久,伍桐的头就疼了多久。她尝试自与周烨后来的交集里寻出些蛛丝马迹,都不觉得有什么自己能撼动他,促他倒下的因素。
李崇明很快来了,步履湍急,开门力道很大。见到她安静坐在一旁,才似松了一口气般,说:“我的姑nainai,你总算愿意陪他。他这病不能拖了,再不做手术,就真要噶了。”
伍桐不明所以:“他做手术,与我陪不陪,有什么关系?”
“周烨这几年都和你发展了个什么!”李崇明走过来,将周烨的手自被中拿出,“你看看,有多少针眼。他来f大这一年,因为Cao劳频频心绞痛,你又没任何表态和关心。但凡难受找不到人倾诉,他又自毁地去喝酒。原本因为你,他都戒了一年酒,要好好养身体。”
伍桐只觉被人当头一棒,可敲错了对象:“身体是自己的。既然生了病,本便该养,手术决定与否更与我不相干。况且他什么都未说过,我如何空关心。”
蓦地,床上的人极为痛苦地抬手压住胸膛,似是快喘不过起来,口中有听不分明的呓语。伍桐正要去安抚,他又紧咬着唇,停了手,眉微微舒展开,但并未醒来。
李崇明看了周烨一眼,为他不忿道:“他这个闷葫芦,纯情得很,还要面子。说出来要你关心?下辈子吧。他在医院里痛死,也只会闷着看你的消息,让我把可以给你参考的论文找来。”
伍桐听出他是在描述发生过的事。
许久以前,周焘好像提过周烨的命限。当时她以为自己与周烨只会匆匆擦肩,他平日又对此浑不在意,只一味按自己心意混荡人间。伍桐便未曾设想过不好的结局。
多年已过,期限临在眼前,周烨从每日奕奕鞭策她的严师,变成虚弱病人,伍桐心中也有几分仓皇。
她直白问:“他不做手术的话,还有多久呢?”
李崇明被她的冷情噎语,还是回口:“两年。”
晚上回到姚景家里,一开门,便听见礼炮声。
彩条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