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敬面目严肃,将周清皖的手松开:“所以你觉得我错了?”
周清皖被松开的手握成拳,似乎想下意识地留住对方的温度:“我没有这样说。”
“可你就是这个意思,”温敬提高一些音量,但很快又控制着自己,竭力将语调缓和下来,有些固执道:“我要你保证,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离开我。”
周清皖听温敬越说越钻进牛角尖里,蹙起双眉,“温敬。”
温敬疾言厉色,“不答应,是么?”
周清皖彻底沉下脸,转过头,下意识地想要回避争吵,就听温敬的声音彻底失去温度,执拗得荒谬但准确:
“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我在一起?”
周清皖听他猜得竟分毫不差,缓缓闭上眼,心中竟觉巨石落地一般,虽然被那石头砸得生疼,却也竟生出一丝隐秘的庆幸……
他猜到了。
也好。
不必他张口来说。
温敬见他不讲话,就知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迸发出来:“周清皖,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了补偿我对你做的那些,才给我草的——你根本不喜欢我,对么?”
周清皖有些麻木地听着温敬一环接一环的质问,不知怎的,原本沉重的大脑放得很空,干涩的眼睛泛不起半点儿shi意。
他理论上隐约觉得,自己大约会难过,明明颈部的吻痕还泛着隐隐的疼,唇角的红肿还未曾消末,但此时此刻,在这无声的静默里,周清皖隻觉自己仿如一隻终于沉到湖底的溺水者,隻觉一种悄无声解脱。
算了。
周清皖面目平静,极尽冷漠地看向暴怒的温敬:
“对,”周清皖回答了温敬的问题,诚实地令人发指,“我没想过和你在一起。”
周清皖是看着温敬的眼泪掉下来的。
从温敬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中,毫无征兆地坠落。
他看过温敬哭,但都是在戏里。
温敬身上,似乎从不存在能被性别标签度量的尺度,就像周清皖不曾想过,有生之年,会亲眼得见一个男人在他的面前落泪。
而周清皖看见温敬眼泪的那一刻,隻觉一股无以言喻的钝痛,由心源传递到四肢,催生出悲哀,也催生出不敢正视的欣喜。
也是正啥那一瞬,
周清皖想去牵温敬的手,想去吻温敬的泪,想将温敬拥在怀里,亦想将温敬想听的那四个字说出口:
我喜欢你。
喜欢你的。
喜欢你。
周清皖抿紧了唇,将疲倦的目光瞥开。
飞机已经飞了近百公里,像离弦的箭,机身之下乌云遍布,像灰黑色的围城。
周清皖终是没有说,只是不发一言地看向窗外,给出沉默作为答案。
“我知道了。”温敬说。
温敬可能将脸转回去了,没再看他,周清皖不知道。
温敬可能将泪水擦干了,没再想他,周清皖不知道。
周清皖知道是,这是一场最后的旅行,由北京出发,飞往的是横店,距离不长,却已将他的心盛满又掏空。
自己一生的情念,好像就这般从云端坠落,埋葬在华北平原与江淮平原之间一段无名的荒野里,即使等到明年春天,亦不会莺飞草长。
周清皖想。
终于结束了。
旅途都后半程,时间过得好似很快,又好似很漫长。
周清皖状作无心地,规律且频繁地翻动着书页,第一次体会到为什么中学老师会三令五申地在班里吼“禁止早恋”。
根本看不进去。
即便已经将自己隔绝成一个独立的空间,听不见外界嘈杂,也是看不进去的。
终于,“飞机准备降落,请系好安全带”的提示声想起,周清皖有了改转动作的机会,亦有了将余光瞥向身边的理由。
周清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低下头,将自己的安全带找到一端,再小心翼翼地像另一端伸出手……
摸索。
他微一抬眼,便见温敬那双深邃的眼睛,目光迟滞、混沌、却又深炯地望向自己,一动不动,也不知看了多久。
周清皖被那目光烫到一般,默不作声地拽过安全带,往自己腰上去系,然而被掐到泛白的指尖,禁不住发抖的手肘,都暗示着周清皖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风轻云淡。
倏然,一阵气流的颠簸,使正在下降的飞机,发生剧烈的颠簸,应急广播警报紧急响起,乘务员扶住把手,让旅客立刻将安全带系好。
周清皖随着惯性向前一衝,一隻胳膊便悍然拦住他:
“小心,快点系好。”温敬的声音冷然,似有隐愤。
“嗯。”周清皖将安全带挂上,“谢谢。”
温敬听到这两个字,将周清皖放开。
气流过去,飞机不再颠簸,俯衝向机场的停机坪。
夏日的骤雨拍打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