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十七,该是她的生辰了,是“唐荼荼”这具身体出生的日子。
哪具身体也罢,别人都祝她好的日子,缺席了一个他,总是不美的。
他离京前就备好了生辰礼,不知道这年纪的姑娘喜欢什么,备了好几样。这些天悖着心思,成心不去想,拖延到了这一日,终于觉得“迟到的礼物”是一样遗憾了。
次日清早杀猪宰羊的,军营里终于有点过节的意思了。元宵节当天稀稀拉拉挂出来的灯笼,一下子密集了许多。
这群糙老爷们胡子一把懒得刮,却各个都会缝衣补袜,糊个灯笼不过三两下的事儿。
江凛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长身体的年纪耗空了Jing力,后遗症也来得又疾又猛,他全身每一根骨头每一个关节缝都是疼的,自己舒展了好半天。
昨日追杀元人,战死八百余众,歼敌大概有个四五千。
这是大捷,司老将军做主,连同军事演习中十几个重伤不治的亡兵也全划到了歼敌的死伤里,同样拿的是两倍抚恤金,老将军却说这样“体面”。
因为杀敌而死,总比死在自己人手上听起来体面多了。
江凛一路走去伙房,昨儿跟过他蓝营的几个副将校尉都喜气盈腮,笑呵呵地跟他打招呼。
问殿下在哪儿,副将指指高处说:“殿下一大早就上了城楼了,排兵棋呢。”
江凛一路上城墙,随处都有小兵立定行礼,唤他“萧将军”。这换了姓的褒奖,勾不起江凛一丝半点的喜悦来,遇谁这么叫也只嗯一声,面不改色地过去了。
晏少昰:“你写的那套书已经拿去城内印坊了,抄录与雕版并行,军营先在将官中推行手抄稿。”
“该给你添上著者,只是没想好用哪个名,是用萧临风,还是你另外起个名号?”
江凛摇摇头:“不署名,把‘华夏出版社’标大点就行。”
“那怎么行!”陆明睿在旁边竖耳朵听着,直觉得这小孩刚从山门出来,没人教他人情世故,还不知道功名利禄意味着什么。
这可是自己的三日之师,陆明睿一时间肩负起了养儿教子的责任感,忙说。
“小将军年纪浅,不知道著书立说的奥妙,这套书注定是要名垂千古的,怎么能没个响亮的大名?等几年后兵棋在天下推行开来,也正是你领兵杀敌、战无不胜的年纪,到那时,你文治武功都闯出大名声,封侯拜将也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了!”
晏少昰蹙眉喝了声:“聒噪。”
跟这些异人说封侯拜将,跟要他们为奴为婢没什么分别。
“陆先生且去喝杯茶,上好的雪水煎茶。”廿一笑yinyin地请他离开了。
城楼上风大,脚炉生得旺,坐下来倒也不觉得冷。旁边有茶案,有点心,却没摊了一桌的笔墨纸砚文房四宝。
只有一根竹锥笔搭在砚台上,蘸墨就能写,不用说也知道是跟谁学的。
江凛眯眼望着赤日,双手抱在脑后往椅子上一靠,有一点懒散的味道。
“我们那个时代,只培养单兵奇才,不培养战争英雄,不宣传、不鼓励个人崇拜。将就是将,兵就是兵,边兵守边,巡捕抓人,搞治安的好好搞治安。”
单兵式的军事英雄,在百姓中是个非常好的舆论宣传点,但太容易聚集一群追随者,长远看有弊无益。每个军人放到国防治安的高度上,其面目都是模糊的,只有一个“军人”的代称,才更容易结成坚固的集体。
他无心出风头,只盼着“华夏出版社”扬名天下,能勾出来几个故友。
城楼上的沙盘桌占地越来越大,并排摆了三张桌,从西路托克托、中路大同、东路张家口全排布在这儿,要排演整个北境局势,就得统筹考虑。
那两路打得热火朝天,从年前腊月二十五到大年初五那些天,大同的火器作坊竟是彻夜不歇地造炮膛炮药,每日所耗铁矿不可计数——这还是工部改良了火炮构造,把全炮换成了可以替换的炮膛,用废的炮膛可以斩断,把新的炮管焊上去。
饶是如此,城内的铁矿也越来越薄了。
战场是最大的吞金兽。
短短几日,晏少昰把江凛那套书背了个遍,整日亢奋如陆明睿都没他这么旺盛的Jing力,仅仅学完了两本。
诸位老将军学得更慢,光一个分数乘法就学了三天,此时见满桌红黄蓝绿黑白灰的算子,头顶着三角小旗插在沙盘上,只觉得头晕目眩,分不清什么色儿代表什么了。
只是“学了”、“学通”,和“信手拈来”是全然不同的境界,晏少昰推演元军下一步动向时,沉思半晌,弯腰把蒙哥的黑旗子分出三分之一,往中路靠拢。
“蒙古不缺兵,殿下大胆想。”
江凛笑了声,倒提一根短矛,把整个东路密密麻麻几十粒算子,全部推向了中路大同。
晏少昰蓦地抬头。
紧接着,竟看到江凛把元军西路托克托代表十万大军的算子,也全推向了中间——东西两面的算子全挪走了,只剩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