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就合奏前半段。”
显旸挨着相见站着。
清越的笛声与清冽的琴声,随即回荡在煜王府的屋顶与树下。
似乎每一节玉碎般跳脱的琴音,都在笛声的铺垫下显得格外灵动。而每一段笛声也因箜篌的琴弦震颤而更显悠扬绵长。
就好像两个神仙,上天入地,陪伴彼此,静静关照彼此,而彼此之间又是各自独立自由的。
真正把逍遥游里,逍遥快活的味道给演奏了出来。
两人奏罢,看着彼此,都有一种沉醉之感。
骤然,一声“喵”打破了这空寂。
两人一看,黑猫不知何时从显旸给他搭的小木屋和棉被里出来,坐在门口。
“瞧,这猫也被我们的合奏吸引了!”相见有些得意。
显旸道:“我觉得他只是想来烤火。”
荣相见白了他一眼,真没情趣。
不过,跟这个没情趣的家伙合奏,比独奏别有一番韵味。
“这谱子给你,你得空把纤云写的后半部也给学了。”
显旸笑问:“你真的不出去玩吗?”
“不去。外头有什么好玩的?吵死了,天又冷。”
显旸坐在她身边,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不用事事迁就我,爆竹我也能忍耐的。跟你成婚那日我就忍过来了。”
“不得不忍的时候就罢了,何必找不自在呢?到了正月,街上好玩的多了去了,也不会有这满天的爆竹,后天咱们再去!”
显旸见她如此贴心,便道:“那我做点什么替你消遣?”
“我瞧你书房里有一把剑,搁在那许久不用了。可否让我见识一下?”
显旸立即照办。
他取了剑来,又把火盆搬到廊下,让荣相见坐在外面,可以看得更清楚。
一见他脱了外裳,荣相见立即给他递了一杯热酒:“喝了再舞剑,别冻着。”
显旸也不接,就着王妃的手喝了,说:“多谢。”
剑气森森,如虎啸龙yin。
显旸在树下舞了一套剑法,端的是风姿如玉,身形如电。
相见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二叔所创的剑法。
她想起小时候,最后一次见到二叔。
他在余庆堂,用酒洗过他那柄剑,月色之下武了一整套剑法、刀法。然后看着他们几个小的:“能记住吗?”
他们哪儿这么快记住,却个个都争着点头。二叔是英雄,谁都想做英雄眼里最聪明的孩子。
二叔过来,拍了他们几个的脑袋,似乎有告别之意。
那晚很晚才睡。是以一觉醒来,才知道二叔天不亮就启程了。
然后,骨灰装在盒子里回来。
显旸舞毕,相见立即帮他把外裳穿上:“你怎么会我二叔的剑法?”
“荣大将军的刀法、剑法,阳州军中谁人不会?我去的时候,虽然他已经不在了,却有人教我。”
荣相见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有些人即便故去多年,却好像一直活着,处处都能看到他的影子。”
“是啊,潜伏西秦获取情报的主意,一开始也是荣大将军出的。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组织这事,便被刺杀了。我也是受惠于他,才有今日。”
说罢,显旸低头看她,轻拍了一下她的发顶:“说来,我跟荣家有缘。”
荣相见浑身如过了一道冷水,往后退了一步:“你拍我头干什么?”
显旸尴尬笑道:“你不喜欢?那以后不了。”
“不是……”荣相见没敢说出口,那一刻的熟悉感让她后怕。
一样是冬夜,一样的剑法,一样关爱地拍着她的发顶。
她怕显旸也如二叔一样一去不复返。
荣相见双手挂在他脖子上:“如今京中局势纷乱,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见她满脸忧色,显旸认真道:“放心,以后每一年,我们都要一起守岁,一起过年。”
荣相见这才松了一口气,踮起脚,显旸立即接住她的吻。
此刻外头的爆竹声响彻了天,子正时分已到。
他的嘴唇,初碰起来,沾上了冬夜的寒凉,但细细吻起,却是热的。
在无人的王府里,他们不用顾忌旁人看没看见,拥吻着过了年。
夜里,相见睡梦中好像又回到了那年冬天。永华宫外,她躲在一株矮子松后头瑟瑟发抖,想见母亲一面。然后 ,不知道怎么就来了一波人,说要搜宫。慌乱中,她遇到了一个跟他一样藏身于此的小内官。
她刚刚想拉他的手,就被一群宫人发现了。他们一哄而上,把她拉开,有人端了碗,要往她嘴里灌药。
荣相见挣扎着,腿脚一抽,把自己吓醒了。
感觉到不远处有微弱的光,她掀开帷帐,见西边里间,有一点烛火亮着。她起身过去。
煜王坐在那张小书桌前,靠着椅子睡着了。
相见看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