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逢十看着他,摇头哂笑了一记,一针见血道:“简暮寒,既然不想结婚,为什么要答应,这件事你办得一点也不体面?”
“逢十,我想再次重申一点,我从始至终都没有答应过这门婚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胁迫你这个大活人这么做咯?”
谢逢十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堂堂简氏掌门人,动动手指头就能让很多人没饭吃,你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没法做主吗?”
她的疑惑,换来了一声自嘲。
然后是一段时间的沉默。
不大的房间里因为长久的沉默变得有些沉闷,壁灯上的烛火晃了晃,两人投射在地毯上的影子也摇了摇。
“为什么不说话?”
谢逢十先一步忍受不住,开了口。
简暮寒落寞地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就在他低头的刹那,谢逢十清楚地看见,简暮寒周身的气场倏得暗淡了下去,连带着他那华贵的丝绒西服和闪亮的宝石胸针也失去了其原本的品质。
一切变得死气沉沉起来,压得她透不过气。
她记得好像自己看到过这个画面,七年前,在红拂酒吧里,她问他为什么要自杀。
就在意识到自己是触及了什么的那一刻,谢逢十后悔了,她惊慌着想要主动结束这一切,可简暮寒没有再给她这个反悔的机会
“逢十,其实有一点很现实,我必须向你承认。”
简暮寒呼出了一口气,拇指缓缓摩挲起自己食指的第二关节。
“我的长辈们并不开明,即使我如今已经是二十八岁的年纪,他们依旧会把我的拒绝当作是矫情,依旧会一厢情愿地继续把认为适合我的婚礼安排好,然后等到需要我参与的流程,再想尽办法让我出现在现场,最终完成这场婚约。”
他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依旧自嘲意味十足。
“你说一开始我就不应该答应,是,的确,可其实我答不答应在他们看来根本就不重要,他们不需要我本人的认可,只要在别人眼里觉得我已经结婚了就好。”
他有些激动抹了一把脸,又是摇着头连连苦笑了几声。
“所以我也只能用我认为最合适、最有效的方法,来毁掉这场婚约。可能那天没有你的出现,我也不会这么快解脱。”
他抬头看了谢逢十一眼,笑容中多了一丝宽慰,但眼中已没什么光彩。
“逢十,你可以觉得我无能,可这是事实,如你所见,如今的我仍旧是一个,连自己婚姻都无法主宰的失败者。”
他无奈地耸了耸肩,再次低下了自己的头。
简暮寒认为自己是一个失败者,居然。
神认为自己是一个失败者,居然。
谢逢十觉得自己的内心被割裂地疼痛起来,她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她很不喜欢看到简暮寒这幅样子,这会让她有种看到华美的衣服被踩进泥里揉烂的感觉,暴殄天物。
她其实早就猜到了简暮寒的苦衷,只是不敢相信,只是不敢相信这么多年过去,他居然还过得这么悲惨。
风光在外的年轻上位者,拥有一个令人窒息的家族,利用永远无法分割的血缘控制着他,让他成为为之卖命的奴隶,成就其永远的辉煌。
很多人会沉湎于家族提供给他们的无上荣耀,而自愿献出自己,就比如说谢逢十的英国叔叔们,也有一些清醒的,甘愿放弃家族赋予他们的一切,而保留自己,就比如谢逢十的父亲和谢逢十。
但显然,如今的简暮寒并不属于后者。
所以这就是他要伪装的东西,而就在刚刚,谢逢十亲手撕碎了他最后的体面。
“庸人自扰。”
谢逢十看着面前这个伪装尽失的男人,说出了和七年前同样的一句话。
简暮寒闻言,怔怔然抬头看向她。
七年过去,他居然还没有想通这件事。
在谢逢十看来,这两条路根本就没有好坏之分,选择家族荣耀还是个人自由,没有哪一个更低俗,或者说,其实都低俗。
所以她这个后者当然不会看不起他这个前者。
其实当年在红拂酒吧里和他猜完拳,有一件事让谢逢十还挺后悔的。当时碍于两人面对面被一张桌子隔着,她都没能在他无助时抱抱他。
但今天可以。
“哎呀,小伙子,怎么说着说着又自己emo了呢?”
谢逢十重新坐回了他身边,大咧咧给了他一个拥抱,又用力拍了拍他的背。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简暮寒瞬间从自己的情绪里摔了出来,他下意识紧紧回抱住了她,却还有些懵:“逢十,你还愿意接受一个这样的我吗?”
“简暮寒,那我问你,现在在你的长辈眼里,你和傅珍珠的婚约还作数吗?”
“爷爷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之后就不再过问了,只是我和我的父亲至今还没有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