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赌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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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倒是好气性,大战在即,还有这閒心。」他搁在膝盖上的手轻轻一抖,如果不是挑拣了一句话说,怕是要转身去抱她了,「今儿这日头倒是舒服。」
她舒服地长嘆了口气,「有这样的好日头,却偏要想着打仗,你真是煞风景。」
「国之大事能够踩在脚底,一般人怕是做不出。」
「我又不是一般人。」她轻哼一声,扬了扬头,突地站起身来。
风吹白袍,涧鸣鸟语。
她弯腰捡了颗石子扔进了小溪中,清脆的一声响,突道:「齐国很好。」
「将军何意?」他看向她背影。
「饶是战火纷争,百姓们也未有苦不堪言。这些天,我们走的那几个县,农耕未停,布织不断。」她说着长嘆了口气,「看起来,齐帝似乎把这里管得很好。」
商衍沉yin道:「在下确有听闻,齐帝商贺励Jing图治,是个不错的皇帝。」
「所以为何,我大燕明明积弱积贫,却还要跟这样的国家负隅顽抗?我如今做的事,难道不是雪上加霜么?」她说着转过身,那温和的阳光透过了她的发梢间,乌黑的眼睛望着他,「我爹从小教我,身为将领,该当保家该当卫国也该当护民。民为国之本,倘若本将护不住民,又谈何卫国保家?」
「那么将军又如何能够知道,齐帝会善待大燕子民?」
她走近了他,笑得轻鬆愉快,语气却带了些冷意道:「行水作为齐人,这一点,你不知道吗?」
商衍心中大震,面上却是一派镇定。
心念几转,他轻轻一笑,聪慧如她,又怎能不知道?
「你是何时知道的?」
她将双手背在身后,「你是瞎子么?你若不是瞎子,我便自然也不是。」
「不揭穿我?」
她笑笑,「我还没有感受到你身上的恶意。」她说着坐下来,「你既然是知道我是女子,那也应当懂得,女子多依据直觉做事。我便是如此了。」
他微讶,「你若是错了呢?」
「那我如今便不会是燕国大将军了。」
商衍至今还十分记得那天她说的话,更记住了那天暖融融的阳光里,她细长的碎髮飞扬的模样。她那日站在那溪边同他说了她心底的打算,她想要降齐。
他饶是见多识广也被她的念头也吓了一跳。
她却是分外镇定又认真地同他道:「倘若商贺能允诺对得起我大燕子民,我愿意以命相拚同我燕帝争取停战。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叫『行水』,但本将也大约看得出,你身份不凡罢。你也见到了难民营里那些人,我大燕再不能受战火之苦了。」
「若是燕帝不同意呢?」他更担心她的身家性命能否保得住,「你身为大将军同皇帝请求归降,可不只是杀头的罪名,得要灭族了罢。」
「倘若归降,大燕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真要打下去,怕是大燕迟早要覆灭了。这其中的利害,燕帝会不知道么?」
这是一场赌博。
商衍当时便觉得这事实在是白白送死,却又不忍去阻拦她。两人身在齐地,他想要她留下,是容易不过的事情,可想让她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却又是……难如登天。他偏偏想要做这难如登天的事情。
「现在你能告诉我,你叫甚么了么?」她笑着看他,「行水?嗯……单名衍字?」
他讚许地点头道:「我的欢儿便是这样聪慧,在下商衍。」他说完看着她刷地变得通红的脸色,心头一荡。
「你……」欢庆被他这冷不丁的称呼叫得心头一阵乱跳,「你放肆!」
商衍低低地笑,站起身来靠近她,见她不知所措的模样,心情大好。越是凑近她,便越是感觉到她的紧张与慌乱,这是他从未见到过的欢庆。她在别人的眼里,总是自信潇洒而英气威严的。
「欢儿。」他又叫了她一身,见到她似是要恼羞成怒了,趁机拉她抱进了怀里,不待她反应过来,便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商衍答应你,倘若大燕降齐,我就是豁出性命也会保燕人安居。」
她一愣,喃喃念着他的名字,「商衍……」似是想到什么,从他怀里探起头来,睁大了眼睛道:「你是商贺的兄弟?大齐王爷?」
他笑笑,没有作答。
「那好,君子一诺千金,你等着我的好消息便是。」她也笑起来,笑了会又正色道:「但假若商贺是个反覆的小人,我蔺欢庆必定倾尽一生,背水一战。便是救不得燕国数万子民,也要损你齐人一半。」
「这我倒是信。」他闻言点头,「女子撒起泼来,我可是怕的,特别是你这样的女子。」
她听了脸色又红,一把想要推开他,却不得力。
「国定民安那一日,你嫁给我罢。」他抱着她,她挣扎的力道于他而言并不大,反像是在他心口挠痒一般,「嫁与我做妻子。」
「你……」她惊得说不出话,「你说甚么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