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钦白一顿,“去多久?”
“拟定二十来天结束。”
储钦白不得不警告,“你才休养多长时间,就想高强度出差工作。”
“任务不重的,我自己也会注意。”周声看着司机开着车由远及近,“不都说了,社会是一张大的关系网,关系组成交流,带动经济,实现财富和人文自由。”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不就是想让我松口。”储钦白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真的困住他,但也不吃这一套,“你拿什么跟我保证?”
周声将手机传声筒放到唇边。
“储哥。”
“说。”
“现在说句我很喜欢你,会有用吗?”
五秒沉默,储钦白咬牙,“周声,你要是这么跟我谈条件,应该知道利息会很高吧?”
“分期还?”周声讨价还价。
对面的人冷硬:“我储钦白的买卖,银货两讫,概不赊帐。”还不忘低声提醒,“周总,抛夫在古代可是重罪,我这要求,不过分吧?”
车已经到了近前。
周声按着额角,“民国不属于古代,你这是霸王条款。”
“对,确实就是霸王条款。”
储钦白承认得心安理得,“我也不是在跟你谈生意。”
周声都能想象他坐在椅子里,缓慢敲击着扶手,看着窗外说出那句:“我是告诉你,我在等你。”
周声一下安静,觉得自己在他手里怎么可能赢。
上南区的开幕式,残余的热闹还未曾散尽,周声远眺,看见片区的钢架铁骨。电线上栖息着飞鸟,耳边汽车人声嘈杂。
这是周声看得见的,能掌控的。
他所不能掌控的,是为一个人跳动的心臟,是即便割地赔款,竟也如此心甘。
司机小林从滑下的车窗探出头。
问:“周总,怎么了?”
周声摇摇头,失笑,“倒没什么,你们老板擅长蛊惑人心,让我有时都觉得,这冬日出门实在是个苦差。”
即便是苦差, 也总得有人干,从岚城起始,出发第六天, 交流团却突然改了原定的计划路线。是巧合, 却也是周声没想到的地方,父母的老家, 周声曾亲手将双亲埋葬的故土锡定。
先前设立宗祠的时候,储钦白提前周声一步重金托人寻找旧墓。
周声说着不迁坟, 只需重建的时候,内心其实已经有过心里建设。即便对自己来说不过是一瞬, 事实上却是横跨近百年,百年无香火继。战乱,改革开放建设,现代高速发展, 恐怕早已找寻不到任何痕迹了。
结果半个月后有消息传回, 当地政府进行土地规划后,将在民国时期就叫做“吏山”的那片山头改了名字,划进了生态保护区。
时移世易,吏山却奇迹般保留了下来。
原计划是之前就要去的。
结果突然出了祈东的事情, 休养许久, 不得不推迟时日,结果还未按计划成行, 竟是工作推波助澜提前了时间。
得知要前往锡定的前一夜, 周声发现自己失眠了。
酒店的房间楼层很高。
能看见城市的霓虹大厦。
他起身靠近窗边,想到自己第一次看见这盛景的心情, 波澜壮阔, 那是替无数前人看的。代替不了那么多人的感慨和想法, 只能兢兢业业至今,但求不辜负重活这一遭。
“周声”双亲健在,有兄弟还有继母,但感情实属淡薄。
周声只能将责任二字贯彻始终,是他能做的所有。
可面对自己的父亲母亲。
到了此时此刻,周声惊觉自己其实是忐忑的。
为人子,幼时享尽母亲宠爱,父亲悉心教导,可这亲缘短短二十余载。
时局艰难,小家不及大家,周家每一个人都清楚这一点。
可要说后悔吗?不后悔。
遗憾吗?怎会不遗憾。
遗憾时间太短。
父母等不及变老,儿子来不及尽孝。
身后放在床头的手机震动起来。
像是某种远隔千里的默契,来电显示,储钦白。
“储哥。”周声接起来。
对面的人一听这低低的,却又不像是在睡梦中被吵醒的声音,顿时放缓了声音,“怎么了?考察团的人难搞?”
“怎么会?”周声头抵着窗玻璃,“托了闹上新闻的原因,人现在都觉得我风吹就倒,除了正经工作,生活上非常照顾我。对了,还有人找我要你的签名,说自己上高中的儿子拿你当偶像,明年准备备考电影学院。”
储钦白:“答应了?”
“答应了。到时就劳烦储哥动动手,再多给人写两句勉励的话。”周声说到这里,想到他签名时那一笔遒劲的钢笔字,添一句,“虽然你祖母说你没丁点艺术细胞,但你字好看。”
“喜欢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