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与邻居
冯希西出了飞机被不知哪里漏进来的冷风一吹,昏昏沉沉的大脑才稍微清醒了点。等她推着行李,打着哈欠坐上车,之前没有消去的睡意再次席捲上来。为了不让自己睡过去,她只能靠着后排的窗户玻璃,拼命睁大眼睛向外看,看乌漆墨黑的天,看天上的星星,看地上的霓虹灯。各色灯光印在她的眼眸上又很快溜走,好像什么都看到了,又或者什么都没看进去。
她又回来了。日本。
没有任何负担,没有任何牵绊的,回来了。
这个决定正确吗?她也不知道。即使错了又能怎么样?她已没有了后路。
8个月前,冯希西从日本京都大学毕业。在那之前,她已经在一家不错的公司实习了半年,只要毕业就能转正,而转正就意味着一月有30万日元的收入,足够她在东京养活的起自己了。
那时候她对未来充满期待,然后呢,然后就在领证书的前几天,家里出事了。她只能把这个期待扔到角落,匆匆忙忙地买机票回国,把日本的一切事务都委托别人办理;她只能舍弃掉这难得的机会,安下心来,一边照顾出了车祸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母亲一边处理家里杂七杂八的事务。一晃几个月,等她终于适应了家里顶梁柱的角色,能游刃有余处理很多事情,而母亲的身体似乎也在慢慢好转,一切仿佛都步上正轨的时候,她想着终于能鬆口气了。她已经想好了,以后母亲一个人生活不方便,她肯定是留在家里的,再过一段时间,母亲状态更好点的时候,凭藉她的学历总能找到不错的工作……国内现在环境也整体不错,留在国内也挺好,还方便……遗憾肯定还是有的,不过谁没有遗憾呢,所以没关係……她想了很多很多,后来她发现她想的是太多了。
是谁告诉她上帝关上门的同时,会开窗呢?
母亲走的时候,她没能赶上告别,因为是在睡梦里安详地离开的。
也许这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定。
冯希西窝在自己房间里的沙发上。那个沙发对高中时候没有零用钱的她来说,很贵,那么大一点,只能坐一个人。她磨着妈妈磨了好久,然后妈妈终于心软给她买了,她坐上去,果然跟别人说过的一样舒服,坐进去就出不来了。她拉着妈妈一起坐,即使挤了一点。之后妈妈又买了一个,两个沙发放在阳臺,她周末休息的时候就跟妈妈一起坐在沙发上,两个人各自捧着一本书看,妈妈还会榨些果汁或者泡个红茶放在旁边。后来大学她出了国,放假回来的时候她就把沙发搬进了自己房间的落地窗边。
她窝在沙发里,如记忆中一样的柔软舒服。她窝在那里,就像窝在了记忆里,也窝进了迷茫里。
她能怎么办呢?命运就是这样,用钱挽不回父亲,用爱挽不回母亲,用后悔挽不回过去。就是这么不公平,你绝望的时候漏一点希望给你,你以为马上能抓住它的时候就被狠狠掐灭了。如果说之前她还觉得自己是海外求学的游子,那么现在,她只是无树可栖的飞鸟了。
一天后,她买了去日本的机票。
冯希西给自己留了一个月的时间处理后续的事情,同样也处理掉了自己的情绪。她把那间包含回忆的房间租了出去,能卖的卖掉,能送的送人,能寄存的寄存,然后带着仅有的物品,踏上了另一国的土地。
反正,在哪里都一样了。
起码另一块土地上,不会有怀念的气息。
到达学长帮忙租好的房子已经接近深夜一点了。
那是一栋日本十分常见的二层小楼,一层三户,楼前面有一小片空地用来停车,三面都是其他建筑。她轻声轻脚地提着行李上了楼,已经儘量轻地避免发出声音,但寂静的夜里,还是避免不了箱子的滑轮发出咕噜咕噜滚动的声音。
她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找着门牌号。所幸户数很少,也很有规律,203就在走廊的尽头。钥匙放在门边的报箱里,输入电子密码就能开锁。冯希西顺利取到钥匙,踏入了自己以后可能要待很久的房子。
那是一间一室一厅,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附带一个小小阳臺的60平米的房间。当时学长给她发照片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就定下这里了,这次亲眼看,比她想像的还要好。
基础的家具都有,而且很多看上去都很新,似乎是才买不久。冰箱也不用买,厨房里有,而且阳臺还有一个洗衣机。不大的房间干干净净,井井有条,即使客厅中央堆了她各种杂乱的物品,箱子乱七八糟地堆着,也不影响她对这个房子的好印象。更别提那些角落里的小细节、小惊喜,瞬间扫走了她好几天没怎么休息,飞机上更是僵硬坐了几小时的疲惫,转而开始兴致勃勃地探索起来。
一进门右侧墻上有个小白板,白板上写着「欢迎」的整整齐齐日文版与歪歪扭扭、笔划诡异的中文版;鞋柜里的一侧柜壁上贴了个迷你框,里面放了一些包好的干花香包还有一些未拆包装的一次性拖鞋;客厅墻上贴了一些既能当装饰又能放东西的小云朵,她为什么会知道,因为有个云朵是打开的状态,上面放了一个小花瓶,插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