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稻换桑,春去夏来,又是一阵从五百年前的大魏吹来的北风,带着鹤岗的黄沙与南燕的明月。先人早已不在,但大魏的北风、黄沙、明月都不曾变过。江俞来到荀双为雅阁君安排的阁院,他推门就见雅阁君正在廊下读书。他们书信相交已久,但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雅阁君微一抬头,和江俞的眼神触到,一个眼神清冷,一个傲然万物。雅阁君的相貌和细瘦沉有些地方很像,他们都带着和南燕淡然如水截然相反的不羁,而雅阁君眼角眉梢尽是异族的俊朗与刚毅。与细瘦沉的妖媚更不同的是,他的眼神澄澈而洁净,就似冰山倾颓的那一角。他拿着书扫了扫身前的石凳,示意江俞坐下。按照规矩他该向雅阁君行礼的,但江俞从不爱遵这些劳什子的废物礼法,自己撩袍坐下。雅阁君从书卷里抽出一张书信递给他看。俗言,字如人,他的笔法就如天光乍现都要融进他一腔深潭寂静的书信中,让人看不分明他的情绪,只知他欲要言明的东西,干脆明了,再窥探些别的就再也见不得。‘战争伊始,所有人都清楚南蛮今时攻打南燕的理由,绝对不是只有找到我这么简单。大魏与南蛮的战争已经持续五百年,两国实力势均力敌的太久了,谁也不能轻易打破这片平衡。南蛮历任先王想做的,是踏平大魏,收做南蛮的版图。大魏同样是不惧战争,不会gui缩于自己的三足之国。’雅阁君道:“这是我出逃前未来得及给你寄出的信,那时,我姐姐已经收到来自无名人资助的车马粮草。”江俞望着空中掠过的两支夏燕,沉默了一会儿。雅阁君与江俞深谙这两方庞大的帝国战争,最终只会两败俱伤。江俞的锁链被打开,他的罪就这样被一笔勾销。江俞也着手开始谋划自己在这场接下来的战争中最为有利的地方站定。雅阁君是枚很好的棋子,他定要好好利用。他转过头,看着雅阁君若有所思,“您年少有为,不知可曾有过婚配?”听江俞所问,房内的解忧一直在悄悄听着,逐字逐句都没落下,她心底有些泛凉,江俞想做的莫不是要将江家的贵女作为和亲的筹码,嫁给雅阁君?他们现在虽然到达京都可解一时之困,皇后那里她也尚能周旋,但若是真正的娶了江家的女子,这两边的动作她就再也不能互通。对雅阁君来说这不是好事,而自解忧的心里而来的酸涩感,实打实的清楚,她其实是最不愿他娶别的女子。屋外的,雅阁君眉头微微皱了皱,他道:“不曾婚配。”解忧浑身像是被抽没了气力,只有心脏在狠狠的往里搅着,解忧不想再听下去,她倚在长桌前抬起笔,试图再写一副书本小记。江俞没有再说什么,而解忧却乱的很,他不言语,是在谋划什么?是否是在心中开始筛选家中适婚的妹妹们。无端猜测平地乍起,她手下的动作却越来越重,咔嚓一声,手中的笔杆在她掌里裂成两段。她的动静引来屋外的江俞注意,他斜眼瞥了一下屋内,解忧叹了一口气,而后拾起一脸温顺的笑容,出门向江俞行了个身,“解忧见过江少主。”街头的大夫自然没有沉容医术高明,治疗几日她走起路还是一瘸一拐,解忧行礼的动作不利索,江俞都看在眼中。
“解忧姑娘的腿疾还未痊愈就不必来向我行礼了,请坐吧。”江俞的话音刚落下,就见雅阁君飞一样的站起来扶起半蹲在地上的解忧,可解忧似是十分认真的样子,凭他如何拉扯那支纤细的胳膊都不肯站起来。倔强的行完一个大礼后,才站起身,她没站稳,腿疾隐隐发作眼看就要跌倒,雅阁君又要扶她,但被解忧退后半步拉开距离。她冲着雅阁君淡淡笑了一下后,就径自坐在廊下了。雅阁君看着她的样子,眉头绞的像能拧成一股麻绳,眼里闪过一丝惶恐,他不知自己有哪句话惹得解忧不快了。“解忧自蛮夷就听闻江少主在军中数次大破先王军队的英姿,今日有幸能见到,当真是三生有幸。”解忧笑道。雅阁君的脸色更不好了,他站在她身侧不远处,直愣愣站在原地,不肯言语,也不落坐。二人之间的气氛颇有些微妙,一时有些凝固,江俞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尴尬道:“儿时莽撞,哪有什么英名,运气好没能碰到雅阁君这样的大将才是。”这院里本就吩咐过不许闲杂人等靠近,平日就静得很,此时更是无声,但院内的构树上却偶落一只黄鹂,细黄色的身影,鸣声婉转悦耳。荀双今日特意换上新作的鹅黄长裙来看解忧,一打开门并没有注意到院子里诡异到静默的气氛,而是一眼就见到江俞,“阿俞!”她嘿嘿笑了两声,将手上的包袱放在石桌上,“这是我让迢迢照着解忧和雅阁君的身段新作的衣服,很美的。”“的确很美。”江俞嘴上夸着衣服美,眼神却迷在荀双身上。她抚着身上光滑的裙面,“你看你看,这是我新作的裙子,好看吗?”江俞宠溺得看着荀双,她头上戴着两支素缕簪子,发髻上还别有意趣的挂了两颗赤色的红豆,与她的嫣红唇色相得益彰。荀双在原地转了个圈,裙摆似蝶翼舒展一般,在原地摆了一个圈,裙角的银线泛着柔和的光芒,夏季的布料又轻,飘然落下时,将荀双整个人衬得就如同那树上刚落的黄鹂。她比那只可爱的小鸟更甚,荀双容颜昳丽,人又无比娇俏。这样美好的事物,无人不爱,但江俞更爱。他唇角的笑意俞浓,满眼皆是荀双,“好看,很美,双双穿什么都很美。”荀双听到夸奖,向江俞眨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