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双这一收拾就到了正午,乌云翻了砚台似的,搅得天际一阵Yin雨连绵,江府庭院中的树木被雨珠打的在细风中摇曳,现已要入夏,雨水是多了起来。这样的雨天出发,实在是考验人的意志力,她等着温远,站在府门两侧的檐下,随手挑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了。荀双见雨大了便撑起一把油纸伞,将伞面打开挡住往里泼洒的雨珠。那伞面宽大骨架分明,底子是鲜明的靛青色,上面绘着五支舒展开来的青竹叶,再用白线勾着边,十分的好看。荀双看着一枚深色纤长的身影向这边越走越近,天色黯淡,chaoshi的恼人。温远却穿着一身干净整齐的鹅黄衣衫,他提着一枚素色的油纸伞,温声道:“雨这么大,双儿为何不进去等?”二人已不是儿时的玩伴,各自长大,有不同的前程要走。自从温远回来,荀双和他也是第一次独处,二人离得不远,一个坐在廊下,一个站在大雨中,这么相见着实是不妥的。荀双知道,可是也无法了,毕竟这也许,就是最后一次见了。“进去等就见不到温远哥哥了,我知道你是最不喜欢应付这种哭闹的场面。”荀双这一声,轻轻柔柔,几乎要被大雨拍下了。但还是被温远听清楚了,他回道:“我躲着谁也不会躲着双儿的。”荀双点点头,“我知道,但是有些话,我也只想说给温远哥哥听的。”“天高路远,这一行必少不了许多烦恼,双双不孝,不能亲自照顾家兄,就拜托温远哥哥多多看护家兄。也请你,一定要保重身体。”荀双字字情意切切,少女的身姿消瘦,在微凉的南风中飘摇着。一晃数十载年华已去了,荀双不似少时的不谙世事,长成个大姑娘,已和他人成为佳偶。可此刻的她,恍然间却和当年初见的小丫头一样。双眼灼灼,满心满眼都是荀燕,声声哥哥的唤着,好像就在昨日一样。温远没有出声,向前迈了几步,她握着伞柄,遮住了大半个身子,雨下得更大了,大的把伞面浸得透透的,往里探到外,还能隐隐见整座石板搭成的庭院都被覆上一层翠绿的颜色。雨水把他干净的衣衫浸得shishi的,温远丝毫不在意一样,慢慢得道:“我照顾你哥哥是应该的,但双儿,你我自小一齐长大,你和我说这些客套话,真是让人难受。”荀双忙站起身,冲进雨帘中把他扯进伞里,“你这是要折煞我了!你我一起长大,我是真心把你当作兄长一般。”他们的身份本就应该有着许多隔阂。但温远并不想再听荀双一字一句的客气话,就好似把他真心的疼爱撕碎了。荀燕和温远不一样,荀燕做什么他都是自己的亲哥哥,可温远对荀双来说,永远只是个兄长,是那要离着千里步的好兄长。他会在荀双哭的时候,给她递手帕,更会温声细语的安慰她。温远更是别无他想,可他是真心把荀双当作亲生妹子一样。
但现在这种同伞的情分下,她对往昔的拘礼无疑是过分了。一片独属于兄长的怀念,却被她远远推开,他们在恶劣的风雨中,只距离短短几步,却好像被雨帘隔开大半个世界。她侧眼瞥见,回廊拐角迢迢的身影,这不是在家里,四周的眼睛可没放过他们俩,仆人即使避着他们,匆匆低头过去,但头顶像是长了眼睛,一刻不落的监视着他们“这里不是南燕,更不是荀府,我如今身为江府的少夫人,要该懂得礼数了,请哥哥谅解。”她被大雨打shi,垂着眼皮,句句平静,似雨水打在上面也激不起一点波澜。荀双在这时,就和江俞的模样一样,让人看不透在想什么。荀双说完,便踏上长廊拾起纸伞,给他温远打上。在将伞交到温远手里的那一刻,她轻轻的说了句:“若是再见时,希望你可以想清楚和我哥哥的事情。”心事在这片瓢泼大雨中被戳破,温远的肩头一颤,他望进了荀双的瞳,想知道她看清楚多少了。可荀双却转身踏上长廊,轻巧的走了几步,又冲他摆摆手。意思是,再见。虽然身份已不同,但他的双儿还是一样的聪颖,温远看着早已远去的荀双,心中却有了从前未曾有过的坦然。他撑着伞愣了许久才缓过来,温远蓦然一笑,在雨中说了句,后会有期。荀双抵在转角的红柱上,等了良久,一直见到温远离去的身影才算放下心来。她咬着唇想了许多,他们叁人以前便是最要好的,同吃同住同玩,但过往的戏言,都是不懂事的时候说的。那时的故事早就该停了,不该误人一辈子的。荀双今天所做的太过客气,也是为了分开温远的意思,他看着哥哥的眼神是不同的,那是情人之间的情绪,里面藏着太多不可撂明的心事。江俞看她时就有着这样的眼神,是绵绵不绝的爱意。所以和他客气,也并不是荀双所愿,是她此时必须要探明真相,温远对哥哥到底是不是真心的。雨水在黄昏消弱了大片Yin沉的云彩,落在檐下冲散万千愁散的心事,也一并把春后最末的木槿打了下来。直到夜里,才算把这一切都冲刷个清楚。江俞才回府,看着已经入睡的荀双。白天发生的事情,江俞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温远的秘密,他们具体说些什么,他打内心想拒绝知道。大手抚上少女滑腻的皮肤,他合着衣躺在她的身边,显得无比安心。江俞甚至不敢想,如果那次遇刺,她和温远走了,又或者这次和温远私奔,他该有多崩溃。不知从何时起,江俞好像再也离不开荀双了。她的睡言安稳又美好,就好像荀双躺在他身边时,才格外的让人心安,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