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株枯死的花无法复活,连最专业的园艺师都束手无策,除非发生奇迹,否则孟娴的要求几乎不可能达到。所谓的最后一线希望,虚无缥缈,毫无分量,不过是给他一条后路、拖拽着他的理智不让他发疯,同时却又堵死了这条后路罢了。“你想要一个机会,这就是我给你的机会。”她轻声说道。看起来,孟娴是认真的,她甚至还为这个不可能的要求添加了附加条件:“那株花活过来之前,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什么时候它活过来,我们就什么时候重新开始。”她顿一顿,“……或者,你就忘了我,重新开始你自己的新生活。”明知道道路的尽头是死局,还会选择继续走下去吗?机会她已经给了,要或不要,现在选择权在白霍手里。孟娴向来是拨弄人心的高手,在她话音落下的这瞬间,白霍就已经明白了她的真正目的。他一直沉默着,不知道是在出神,还是在思考着什么。良久,他不着痕迹地舒一口气,眉眼松泛开来,“好,我答应你。”他愿意接受这个荒谬的约定,即便这是个摆明的死局,只要路的尽头是她,他愿意一试。目送白霍从露台开门出来,然后目不斜视地离开,客厅这或坐或站的叁个男人,都在面面相觑地这瞬默契地读懂了对方的眼神。傅岑率先站起来,走到露台那儿,不知道低声和孟娴说了些什么,对方垂着眼,面上隐约浮现两分疲惫之色,最后被傅岑扶起来,带回房了。从头到尾,孟娴只有经过走廊的时候,看了客厅的傅信和程锴一眼,傅岑像是读懂她心中所想,回头看了傅信一眼后说:“……很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傅信会照顾好他的,不必担心。”迟疑两秒,孟娴点点头。直到客厅里只剩下傅信他们两个了,程锴面色还略有错愕,他收回看孟娴的视线看向傅信,语气也带着微弱的不敢置信:“不是,他这就……走了?”这也太反常了,白霍竟然没发疯,而且什么也没做。悄无声息地来了,又悄无声息地走了,一片平静安宁,甚至在交谈过程中,他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谁知道呢。”傅信语气淡淡,话音落下,才猛地回过神来——他刚才对程锴的态度居然那么和善,眉眼立刻冷漠下来,人也随即起身:“我回房了,要走要留你随便。留下你就睡客厅沙发,别去打扰孟娴和我哥。”程锴脸色一沉,眉头也颇桀骜地皱起来,质问傅信:“凭什么,家里不是有客房吗?”傅信连停都没停,背对着程锴,声音也越来越远:“……你算哪门子客?我活二十多年,还从没见过客人抢别人家的女主人的。你不想睡沙发也可以啊,前方左拐出门,好走不送。”程锴在爱丁堡是有房子的,就是上次为了见孟娴让她布置的那套。所以他大可不必在这儿委曲求全睡什么沙发,可他也死倔,跟姓傅的这兄弟俩杠上了——不是讨厌他想赶他走嘛,他就不,只要孟娴不发话让他走,他倒要看看他们能拿他怎么样。程锴果真在客厅的沙发上窝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又被早起的傅信叫起来。
时间还早,天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冬日凌晨的爱丁堡透着一股苍蓝色的冷意,好在室内一直开着空调也挺暖和。程锴就那么坐在沙发上,身上穿的是他洗好干了的衣服。看傅信熟练地站在半开放式的厨房里忙前忙后,他抱怨着开了口:“这才几点啊,你自己愿意起多早我管不着,把我叫起来干什么?”程锴漂亮Jing致的脸上全是困意,头顶短发也微微蓬乱起来,“……怎么,怕她看见我睡沙发,心疼我?还是怕我给她告状,说你虐待我啊?”程锴撇撇嘴:“放心吧,我可不像某些人,喜欢背地里使Yin招。我做事光明正大,最是坦荡了。”被看出了真实目的,傅信脸色平淡,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低头自顾自摆弄着早餐,说话的语气漠然地像机器人:“孟娴还没和白霍离婚的时候,你作为我哥的朋友和学生,也作为白家世交的长孙,公然勾引她。”程锴原本还算得意的脸色一僵。傅信勾勾唇角,讥讽笑意一闪而过,然后他抬眼看向程锴,语气凉飕飕的:“能同时背刺自己的老师和好友的哥哥,你可千万别再提坦荡这两个字了,我都替你害臊。”“你!”程锴表情铁青,你这个单音发出来,好半晌没有下文——他能说什么?傅信虽然也抢了自己亲哥的人,可人家是被亲哥允许了的,而且孟娴没离婚的时候,傅信也从未对她做过任何越界的事。走廊另一头却在这时传来开门声,孟娴和傅岑一前一后从卧室里出来,傅岑穿了件高领毛衣,小臂挂着外套,大概是吃了早饭就要去学校了。“……聊什么呢?”远远地,孟娴随口问了一句。直到她走近了,也没人回答她。傅信和程锴的表情一看就好像刚吵过架,两个人谁也不看谁,程锴脸色还很难看。孟娴笑一笑,好像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轻轻拽了一下程锴的衣服下摆:“怎么不说话,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傅信倒是赶在程锴之前先开了口:“没什么,程锴说他不喜欢裸麦面包,让我换成英式麦芬,”他说着,瞥了一旁的程锴一眼,撒起慌来行云流水般自然,“……我觉得麻烦,就拒绝了,所以他看起来有点不高兴……”好嘛,胡说八道的同时还要踩他一脚,程锴脸上笑眯眯,心里已经把傅信这个伪君子骂了无数遍了。不过他也没反驳,比起旧事重提,他倒宁愿孟娴以为他只是嘴刁事多。孟娴的生活又重新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