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正德把车停在路边。
他提早从警署出来,眼看着就快到下午六点。
倒视镜里,一抹人影,由点至面,逐渐占满整个镜片。他侧头撇见,盯了许久,双眼慢慢睁大,直到来人打开车门坐下。
“德叔。”
程珊开口叫人,却挤不出半丝客气笑容。
“怎么会是你?”洪正德急急往后探视,满街闲人,却没有程真,“你家姐呢?”
程珊不理会,“你将监护资料给我就可以了。”
洪正德回视程珊,压低音量,“她人呢?我的东西,她是不是让你拿来?”
“她说让你先给我。”
洪正德摇头,在驾驶位把身子坐正,“你们两姐妹学会耍花样了?我这几天打她电话一直关机,昨日才用公共电话call我出来,她打算做什么?”
程珊语气平静,“她换了手机,不想告诉你。”
洪正德一时语塞。
“德叔,把资料给我吧。”
洪正德又抬眼去看程珊。和那日在威利酒店房内的她截然不同,目光淡淡,脸色淡淡,与林媛相似的姣好面庞,流露历经世事后的果断与理智。
这对姐妹,其实很像。
后排车门被打开,有人落座。
“给她。”
程真开口。
洪正德立即往后探头,又一个冷眼看他的人出现了。他有些恼火,“枪呢?”
“资料给珊珊。放心,我人都在这里了,枪不会自己走。”
两姐妹同时盯着他。日头当空,融不掉她俩自带的寒气,整个车身遭遇冰敷,顿时降了好几度。
车载空调换新雪种都没这般凉快。
洪正德递出资料。
程珊伸手接过,打开,抽出文件逐页翻看。
“需要这样?”洪正德眼见程珊与程真数钱的态度一模一样,顿时觉得胸闷,“不信我?”
两姐妹同时沉默。
显得翻纸张的声音更响,像一记记打在洪正德脸上的巴掌。他更郁结,气自己明知故问,问了个让自己丢脸的问题。
“家姐,OK了。”
“你先走。”
程珊毫不犹豫下车,沿来路快步疾走,直到身影消失。
少了个人,车内温度跌穿临界值,洪正德颈后毛孔一阵阵在收缩。
他清嗓开口,“你要的我给你了,我的呢?”
程真从后排往前,娇小身躯跨过两座之间,敏捷落座副驾驶位。她快速绕视车外一周,从口袋抽出那支点叁八的警枪。
她没有递给洪正德。
程真问,“秦仁青,郑志添,还有屠振邦,是不是都跟当年曹胜炎那单案有关?”
洪正德不答,伸手去抢,却被程真避开。他瞪着程真,语气不耐,“你现在来问我这种问题?自己不会去看新闻吗?把枪给我!”
“你先回答我,是不是?”程真目光如炬,毫不退缩,“曹胜炎挪用了十亿,但最后你们商罪科居然可以追得回一半的钱。剩下追不回的,就定他的罪,他入狱是他作孽,我不怨任何人。但我要知道,当年追钱泼红油,到底是谁找人去做的?”
洪正德狠狠叹了口气,“秦仁青说是郑志添。”
“屠振邦就只是受雇于人?他就没贪过里面一分钱?”
“秦仁青不肯讲,他妻妾子女都在屠振邦手里。”洪正德想到前段时间见过的人,“当年你爸失踪那个下午,就是因为他想回银行检举自己,求秦仁青放你们母女一马,但是被秦仁青的眼线截住了。阿真,那晚他是真的怕自己入狱之后,你们母女叁个会被卖去越南做鸡,才想不开要一起死的!”
程真冷冷看了洪正德一眼,“你知不知道我们忍了他那么久,就是计划在那日逃走?是屠振邦找人来学校劫我,我耽误了时间,才走不成的。如果能走,我妈咪就不会死,我今日也不会坐在这里跟你说话了!”
那场火真大。
满屋炙眼的光,从桌布烧到沙发,火舌舔上家具,点燃窗帘。大门被曹胜炎反锁,程真头晕眼花,拧了许久,直到力气尽失。只好调头爬去主卧,烧红的碳被曹胜炎踢倒在肩上,她痛得寸步难移。
邻居报警了。
事后登报,林媛被刻意隐去姓名,只留下一句,妻子命丧火海。
更多人关注的是曹胜炎被火烧得面孔扭曲的病榻照片,为求吸睛,旁边还放上他刚升任大马银行执行主席助理时的西装照。
无框眼镜,面孔瘦薄,书生气十足。他家境优渥,也会拉小提琴,结婚之初与林媛有过一段琴瑟和鸣的恩爱。可惜在金钱的浸浴下,他指节渐肥,弓弦积锈,把妻女和良心一并丢弃。
洪正德听罢,有些于心不忍。
“阿真,我知道除了媛姐和你们两姐妹,没人是无辜的。但郑志添死了,我们也盘问过杜元,没证据,关48个钟后被迫还他自由。我因为这一把警枪,连叶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