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宁与小魔物的对话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她听见对方在门外坐下,也起身走过去,隔着一扇门同他说话。
“我们是不是好久没在一起说过话了?既然今日有空,不如谈谈?”
自从她离开藏书阁后,就甚少有时间与小魔物单独相处。
除了与云扶风谋划任务,便是应付圣女对于婚事的各种要求,已然忙得自顾不暇,几乎都想不起魔宫里还有个“弟弟”。
提起婚事,雁宁想起婚礼那天,小魔物半途消失一事,因而问道:“成亲那日,你去做什么了?我后来一直没见到你。”
若水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带着明显的低沉:“我做什么、去了哪儿,主人关心吗?”
雁宁听出那话里的怨意,一时愣了愣,只觉得小魔物像变了个性子。
明明之前从来不会表露怨怼情绪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变故呢?
她按下思量,抬眼看向面前没有任何温度的门扉。透过楼顶的幽火灯,小魔物瘦削的背影一动不动,正好映在发黄的窗纱上。
那背影透出来的沉默、忍耐与黯淡,一如他过往的人生。
“我们像现在这样不好吗?”她轻声轻语,带着劝告与包容的意味:“你还是我的魔侍,我是保护你的主人,和当初约定的一样。”
谁料若水并未被她安慰到:“可主人变了。”
雁宁颇感冤枉:“我怎么变了?”
“你和别人成亲了。”
他的语气有一丝丝委屈,像是被人抢走了糖块的小孩——但对若水来说,此时此刻被抢走的,其实是他毕生仰望的神灵。
雁宁不服气道:“成亲又没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这辈子我还不只成这一次亲呢!”
空气瞬间安静,半晌才听见若水的声音轻轻响起:
“主人,你不明白。”
你不明白在若水心里,以后的日子,本应该是守着他的神灵一起过的。
神灵与她唯一的信徒。
主人与她唯一的小魔物。
灯火荜拨,从窗缝里钻进来的凉风打乱了灯盏里的幽火,烛光摇晃,连带着小魔物的影子也不怎么平稳。
雁宁在门后站了许久,直到确认若水今日是不会再有什么交流,才有些消沉地回到了床榻上。
她第一次收魔侍,原以为会和小说写的那样一起“称王称霸”,没想到她其实不太懂如何做一个主人。
乏意渐渐爬了上来,雁宁躺在柔软的被褥间,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
最后一丝意识消失前,她想到,其实小魔物做家务很好,以后带去修真界开个家政公司也行。
毕竟一起待了这些天,多少有点儿感情了,总不好放着他不管。
一方阁楼重归于静,窄长的床榻间,女子胸脯起伏和缓,彰显睡意之深沉。
空气中忽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是门板被悄悄推开的声音。
地面缓缓走来一双布靴,往上是一身藏青色的粗麻衣衫,以及若水半边青纹的脸。
他面色平静,向雁宁走来,随后站到她床前,垂眸注视。
床上的人毫无察觉,性事带来的疲倦感使她酣眠;亦或是她对若水不曾设防,足够信任,因而没有被惊动。
若水静静看了她许久,久到雁宁睡梦中发出一声呓语,他才终于动了动——俯下身体,轻轻吻上她额头。
他动作非常的温柔,甚至很小心翼翼;薄唇停留触碰温热的肌肤,十分不舍。
片刻后若水直起身体,为雁宁掖了掖被角,不可避免又看见了雁宁脖颈的吻痕,清晰明显。
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过激的反应。只是用指尖滑了一下那处,表情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接着又去抚摸雁宁的脸,然而只差半寸距离时却停住了,不知是怕惊醒了她,还是出于别的原因。
放下手臂,若水转身离开。
临出门前,他忽而回头望向雁宁,神情几番辗转,最后化为复杂而深沉的一瞥,在她沉睡的面孔上划过。
藏书阁外,若水瘦削的背影渐渐远去在高耸的宫墙之间,步伐无比坚定,透出一股决绝的意味。
古老而厚重的石门屹立在宫殿之间,与后面巍峨的楼宇一起,构成了魔宫最为庞大的兵器巨库,存放着历代魔尊积攒下来的、数不清的法器。
如此重要的地方,却只有两个寻常魔族侍卫守门。
概因这里的法器皆被加了天魔印,一般魔族触碰的那一刻,便是反噬身亡的时候。如果有人觉得防守松懈即可偷盗,恰恰中了设计者的圈套。
守卫们知道天魔印的厉害,加之魔宫防守森严,一般人等连大门都进不来,更何况这偏僻的兵器库,因此看守并不十分上心。这会儿看见若水来了,也权不在意。
“丑八怪,今儿不到你当值,过来干嘛?”
“拿了好吃好喝给你爷爷们上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