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方知悠发现家里并没有人。她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滑开,不出意料地看到了母亲发来的消息,又是晚上有饭局留宿公司。饭局应该是有,但真的是留宿公司吗?既然母亲懒得编造借口,她也就懒得细想。她还记得和母亲嘶吼着争吵的最后一次,眼泪糊着她的视线,怎么抹都抹不开,母亲终于不再回避,只是哑声说着“妈也是有自己的人生要过啊”。她当时一下子就哽住了,所有的指责、委屈和混乱挣扎都拧在喉头,说不出也放不下。那之后她不再和母亲争了,母亲还是尽心竭力地扮演好一个母亲的角色,但隔膜已经横亘在母女之间,她已经不能再做一个好女儿了。她划出界面,却发现另一条消息,不是来自运营商,而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很长的一段话,语调轻快,语气俏皮熟稔,甚至还附上了一个女孩的自拍照。女生长相甜美中还带着一点妩媚,刻意梳弯的短发露出小巧Jing致的耳朵,耳垂上的蝴蝶耳钉造型繁复,实在是好看。她懒得去再翻看这个叫吴艺瑾的女生的消息,转身走到浴室去洗澡。水放到舒适的温度时,她听见知远开门的声音。快速地冲个澡后,她把白色的成套内衣随手挂在衣架上,连扔到脏衣篮里都不必要。她套上睡衣出了浴室,看见知远等在浴室外,“妈今天不回来吗?”她应声,看着知远走进浴室,“嗯,说是有酒局,直接住公司那”。她从沙发扶手上拿起在看的书,窝在沙发上随手翻起来。不到三分钟,水声停了,浴室里传出断断续续的搓洗声,不一会儿知远走出来,拿着手洗干净的内衣——她的和他的——走到阳台上,挂到衣架上。她本来也没能读下去,知远出了浴室后她的视线就一直追随他,他拿着她的贴身内衣的动作丝毫不扭捏。他迁就她的一切,她有时在想,他或许只是习惯,他把她当作另一个自我,所以才毫不在意地刷她的鞋子,洗她的内衣,吃她不愿意吃的剩下的饭菜。她有时甚至是会恶作剧般地故意在母亲或是其他亲戚面前表演这样的事,像是直接把吃剩下一半的事物丢进他的碗里,或是和他共享一根吸管、一双筷子。他的坦然绝对称不上有趣,但是母亲的慌乱和圆场总是值得一看。他们是双胞胎啊,从肚子里出来就是一起的,当然会比普通的兄弟姐妹更亲近。在事后得到警告——你和弟弟还是要注意男女有别呀——的时候,她总是毫不在意,知道了妈,下次一定不会了妈,然后时隔两个月三个月,她就会决定再来一回。
他们会对她生气吗,她面容纯净,笑容温柔,讲话轻声细语,弱柳扶风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生出Yin暗的心思呢?她总觉得到后来母亲一定是明白了她的挑衅,她不再得到批评,也看不到母亲的尴尬时,她就不再继续下去了。当然,弟弟还是会继续为她服务,她也不是懒得做这些事,只是他觉得自然,她也就由他去。方知远感受到来自姐姐的注视,在睡衣上蹭了蹭还shi着的手,在她身边坐下。她的脚抵在他的大腿侧,葱白的脚趾在客厅明亮的大灯照耀下显得美极了,脚背上隐约透着血管的青色。他们都在等着对方开口,她想听听那条彩信的来源,他以为她还在等他解释打架的事由。他们的视线在半空中汇集,他先开口了,“今天上午和教务处的老师谈过了,我们班主任说明年这个时候就要录入高考信息了,教务处那边也同意不把处分计入档案。但是最后签了保证书,跟班主任那边也做了保证,关于成绩的,我觉得应该不算困难。对了,还要在班里检讨,扣了不少量化分,估计还要罚一个月的值日。”他还是没能告诉她去打架的原因,该怎么和姐姐解释他的生活的失真感,他在打架时才能体会到的真实感呢。他和那些人本来也不是很熟,初中宿舍楼厕所里爆发冲突时遇见的而已,他打架是一把好手,他那时就知道了。他算是有点迷恋橡胶棍挥舞时的声音和落在人身上的那种手上的震颤感。他根本就不在意对面是谁,刘少康他们几个叫他远哥,说他人狠话不多,他也只是笑笑。他平时不跟他们混,只是打架的时候会叫上他而已。他总会挑老师不在的时间,参与那些耍狠式的斗殴,没人用刀具,没人会报警,只是借着各种由头的宣泄荷尔蒙。他想,他在各种意义上都算是循规蹈矩的“别人家的孩子”,待人礼貌,成绩优异,态度端正,他的小小的“叛逆”也不会伤害任何人,当然那些家伙除外,他们的胳膊、上身和后背会肿上一个月,但他们也有机会打回来不是吗。总体来说,他不认为自己太过过分。抵在大腿上的脚趾蜷缩了几下,姐姐背靠沙发,蜷着的双腿支着书脊,手按在书上,睡裙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的锁骨Jing致而脆弱。她今天没洗头发,浴帽没能完全覆盖的发尾和鬓角shi漉漉的,眼底里反射出灯光粼粼。像是受了蛊惑一般,他起身走到放书包的餐桌椅前,拉开拉链,抽出了自己用了两年的橡胶棍,递到姐姐面前,“姐,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去打架了。”他又张了张嘴,想说让姐姐别担心,但又觉得自己没有这样的立场,最后还是没有开口。他看着姐姐接过那个橡胶棍,有好一会儿的时间她只是看着这根棍子,比手臂略长,擀面杖粗细,像是警棍一样但材质更软——这意味着几乎不会造成任何骨rou伤,但引起的疼痛和威慑力很惊人。方知悠最后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