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暮色的沉静被树上嘲哳的蝉鸣捣乱,夏日越来越热烈,连风的吹拂都燥热不已,可就在这时,如此不恰当,又如此合适的地点,她遇见了他。
薄斯倾停顿了几秒,他背对着安橘的身形微微僵硬,过了会儿他抬起头,目不斜视朝前走。
安橘见他要走,急忙追上去,语无lun次道:“你叫薄斯倾对不对?我……我是安橘,你还记得吗?小的时候我们住在同一个小区,你记不记得小橘?这个红豆面包,你经常分给我吃,还有这个手绳,是你送给我的……”
她想了他多久?大概是从离开首都的那一天起,这条手绳就打了死结,如今终于见到他了,她甚至担心这会不会只是她的梦境,醒来后,剩她孤身一人,在这偌大的街区游荡。
薄斯倾手指紧紧捏着,包装袋都被捏得变形了,冷淡道:“麻烦让让。”
安橘愣愣地看着他,一下子眼圈红了,他怎么会跟她这样说话?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对她好,宠着她顺着她,又会温柔管教她的阿倾哥哥?
“你……不记得我了?”
薄斯倾没有回答,他终于正眼看了安橘一眼,她瘦了,脸也不圆润了,没有了小时候可爱娇蛮的模样,和记忆里的那个小女孩完全不同,尖尖的下巴,娇妩的眉眼,哪还有当初缠着他要甜品吃的样子,可他还是认出了她,从她那声哥哥叫出口时,他就知道。
知道人的记忆,有多可怕。
时间是最残酷的过程,他们都变了,却还能一眼相认。
他们不再是当初的小孩,不再是亲密无间的关系,不再拥有交心的权利,那样的两个世界,是天与地的距离。
既然已经离开了他,已经将他狠狠抛下,又何必再次出现?
薄斯倾侧过身,大步流星走到车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利落地锁上门。
他一句话也没多说,有些事,一旦开口,就藏不住了。
安橘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薄斯倾的车开远,积攒了十几年的委屈夺眶而出。
她的阿倾哥哥,是不是不要她了?
他们之间似乎总有人要先离开。
薄斯倾根本不敢看后视镜,就像一个无法回头的人,永远只能向前走,他死死抓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暴起,冷厉的黑眸看着前方,那些道路,变成了一个个画面,最后,是满眼的血色。
刚烤好的红豆面包被甩在副驾驶上,面包被他捏破了,暗红的红豆酱像撕裂的伤口,鲜血淋漓。
……
薄斯倾的车开到了大学校门口。
他来找郑起的儿子郑洛文。
他跟郑起这些年一直都有联系,郑起待他很好,经常到薄家来看他。
郑洛文比他年纪小,跟他是全然不同的性格,毕竟郑洛文生活在温馨的家庭里,开朗热情,遇事勇敢,他子承父业,学的也是法律,目前研究生在读。
薄斯倾来找他是之前就约好的,他们是朋友。
这段友情主要是靠郑起的努力,他儿子天性放飞,属于叁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典型人物,而薄斯倾沉默寡言,高冷别扭,在薄家那种环境里容易抑郁,他才鼓励郑洛文去和薄斯倾接触,好让郑洛文带动薄斯倾的性格,让他别闷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来二去,薄斯倾和郑洛文熟了。
结果,郑洛文在放飞自我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薄斯倾一如既往。
郑洛文这人有点颜控,喜欢美女,初中就学着早恋,还老笑话薄斯倾是苦行僧,不过要不是颜控,他也不会跟板着冰山脸的薄斯倾做朋友了。
薄斯倾算的时间很准,刚把车停下郑洛文出来了。
郑洛文拉开车门就道:“你开豪车来接我,学校里都快传我被富豪包养了,这很影响我在美女眼里的形象。”
郑洛文刚要坐下,看到他副驾驶上捏碎的红豆面包,皱眉道:“薄家人又怎么你了?”
平时的薄斯倾像一座高高耸立的山,遇到再大的事,他也能逼自己保持理智,除非提到他母亲连茵,很少有人能让他这么大的反应。
“你觉得他们现在还能给我气受?”薄斯倾微微侧头,眉眼淡然。
薄家主要做房地产生意,名下有酒店电影院商场,薄斯倾大学时期就进了公司实习,薄佑松不愿意做生意,哭着喊着要当画家,去学了美术,梁鹃被气得要死,偏偏儿子不争气,不把家产当回事,在国外读书也不说回来一趟,好不容易今年要毕业了。
薄斯倾在薄家这些年过得并不太平,亲生父亲又如何,还不是得寄人篱下,如此总算是长大了,站稳了脚跟,有了一席之地,他们也得掂量掂量。
“那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跑去买面包,又把面包捏碎成这样……你是遇着什么事了?还是遇着哪个人了?”
薄斯倾想到那张明艳妩媚的小脸,心里头烦躁不安,道:“你怎么也这么聒噪。”
郑洛文捕捉到一个字眼:“也?”
薄斯倾眼神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