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到底通风欠缺些,若是抽过烟,气味难以散尽,维桢闻了要不舒服半天。
俩人就让人在前院摆了条桌子,开了两瓶酒,也不用杯子,一人一瓶对着嘴吹,烟都抽了一整条,才慢慢撂下酒瓶子。
“什么时候?大抵是维桢被列昂尼德斯米尔劫持,我一筹莫展,你啊,急得就跟疯了一样。我琢磨着就是蒋委员和蒋夫人被绑架,你也就这个程度了。”
“不,你错了,”蒋晗熙缓缓吐了口烟雾,“我那爹妈怎么比得上我的心头rou。”
“他们终究心里是有你的。”
“玻璃渣子里的糖,我很稀罕么?”蒋晗熙“嗤”的一笑。
蒋父蒋母是联邦上层社会里最典型的家族联姻,同出同进,相敬如宾。在外面各自养着自己的白月光,小竹马,又与真爱生了一堆孩子,锦衣玉食地养在外宅。他们重视蒋晗熙吗?自然是重视的,不止他们,蒋氏一族都捧着供着蒋晗熙,这是整个家族等了三百余年才得了的麒麟儿,天资卓绝,万中无一,将来鲤跃龙门,改朝换代就指着这么一个人。但要说蒋父蒋母对这个工具人般的亲子有几分真心,那就难说了。
这才是联邦上流家庭的常态。德洛莉丝加西亚和费力克斯菲舍尔还是自小青梅竹马的情分呢。费力克斯差点未婚就搞出个私生子来,德洛莉丝这几年小白脸一个接着一个地养。
如沈父这般娶了正妻就收心养性,安安分分隻得了两个婚生子的,反而像是异端。不过沈父是性格使然,并非对夫人情有独钟。
蒋晗熙不欲多提父母,隻问道:“既然发觉了端倪,怎么就一直那么放着不理?这不像你的脾性。”
沈飞对外自然是老谋深算,深藏不露,面对自己真心在意的人,向来性烈如火。
“那时桢桢生死未卜,我只要她安然无恙回到我身边,其他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尘埃蜉蝣。”当日的事回想起来,仍有种不堪回首的钝痛,“后来她终归是回来了,受了那么大的罪,我庆幸心疼都来不及,谈什么秋后算帐。等过得一段时日,当初的震怒早散得差不多,慢慢竟又有些心安。你知道为什么吗?”
“自然,”蒋晗熙撩开眼皮,“你我二人,合则如虎添翼,分则两败俱伤。即便谁留了下来,也是惨胜。如今局势风云诡谲,虫族兽人杀了一茬又来一茬,除了两大核心星区在沈蒋两族庇护下朱门酒rou臭,其余哪处不是民不聊生?联邦内部军政混乱腐败,宋承宣这般风节峻厉,霜松雪竹之人,竟被打成了贪腐之蛀。你说他们单纯是毒,还是又蠢又毒呢?”他拊掌轻笑,“这天哪,早该换了日月。你我虽无忧天下致太平之意,却备经天纬地、轶后空前之才,翌日登临九霄,必然正色立朝,jian邪不容,彪炳轰烈,撑扶天地。”他语气一转,隐含一丝晦涩 “你我二人入局已深,无法抽身。万一事败身死,沈飞,你想过桢桢吗?桢桢她,藏不住了。”
沈飞在第一军校里毫不掩饰对维桢的万般宠爱,之后衝冠一怒为红颜,把整个柯普卢星区的进出港口全部封闭。维桢早入了联邦最顶层人氏的眼。君不见这大半年来,沈夫人已经不再为儿子安排相看了。沈父沈母早已弹压不住儿子,干脆不闻不问,还能维持些长辈的尊严。
一旦沈飞出事,以维桢的绝代姿容,更有曾被沈氏少主待之如珠如宝的猎奇心态,她会成为联邦所有权贵追逐撕咬的猎物。西萨克瑟亲王莱昂垌文迪许是能暂时庇护她。别忘了还有个对维桢存了非分之想的皇太孙凯兰垌文迪许。连蒋晗熙都知道这个人,逞论更早就将维桢纳入手心,并对其持有变态掌控欲的沈飞,他怎么会不去调查凯兰垌文迪许?日后凯兰登基,落到他手中,被嫡亲的兄长强占,以维桢小孩子般纯净无邪的心性,简直是生不如死。
“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容忍你的觊觎之心?”沈飞呲牙冷笑,“万一我遭遇不测,桢桢落入不堪境地,我即便自地狱爬出亦不能瞑目。”
蒋晗熙针锋相对,“若不是怕两败俱伤,祸及维桢,我又为何隐忍到今时今日?”
他往后一靠,扬起柔媚的脸庞,淡声接着道:“你放心,无论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桢桢,我都不会于公众面前露出半点马脚,更不会在明面上做出什么惹人非议的事来。日后大事既定,我自然功成身退。萨缪尔比安奇是作什么用的,你肯定已经猜着了。他白日里已瞧出端倪,且双眼生得与桢桢颇为神似,不方便再留在身旁,我会将他送到泰达希尔。艾萨克前些日子为了让我尽快安排与你的会面,送了个孩子给我解闷,叫薛荔,华夏族血统颇高,蠢人一个,我本来拒了,如今倒是可以留作新的幌子。”在联邦上层社会生活,人人都得扯张遮羞布。如同蒋委员夫妻,安多利亚星区稍有地位的门户都知道二人貌合神离,各有小家。然而无论在公共场合、星网还是联邦公民心中,他们都是举案齐眉的模范爱侣。
他的爱恋,是午夜韦陀,隻得短短数年,且永远不能见天日。
沈飞望着他惨淡的脸容,心底并非无所触动。
他沉声道:“晗熙,我知道你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