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晞那边已经仔细查看过山门大阵,无任何异动,山内各处也无妖邪入侵的痕迹,那么唯一的蹊跷只怕还是在贺兰宵身上。
只是,樱招暗自观察了他几日,也没发现他有什么问题。
除了身手奇好之外。
他来北垚峰的第二日便要替她去甘华那里交灵石,樱招没教他御剑,本以为这北垚峰他下不去,不料东方欲晓时他便披着晨雾出了院子。
院门口的禁制无声被触发,樱招一脸困顿地睁开眼,暗骂了一句找事也不知道挑个好时间,然后趴在枕头上掐了个决,开始驱动意念。
一只玲珑袖珍的木雕蜂鸟自屋角缓缓飞起,初始还有些笨重,不消片刻,那只小小的木雕便掌握了平衡,灵巧的身体倏地一下自窗口飞出,急速扇动着翅膀穿过晨雾,寻着贺兰宵的身影而去。
樱招将神识附着在蜂鸟的眼睛上,看着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围着峰顶的平台转了许久,企图找出一条下山的小径。
绕了半个时辰都没找到。
她打了个哈欠,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却不想再睁眼时天光已大亮,她一个激灵坐起身来,驱动神识一看,那贺兰宵竟真找到了一处好攀爬的地方,正徒手顺着岩壁往下爬。他嘴里咬着一柄一看就绝非凡品的匕首,遇到无法下脚的岩壁时,可充当借力之处。
只是北垚峰山势极其险峻,他爬得也十分艰难,一上午的光景过去,也没下到半山腰。他没穿水火尘埃不侵的弟子服,而是穿着一身便于攀爬的黑色劲装。衣裳被山岩刮了好几道口子,掌心缠着的绷带也磨破了不少,隐隐渗着血。
看起来形容虽有些狼狈,但那副咬着牙皱着眉头使力的样子,好歹有了一丝人气,再不是昨天那副玉雕出来的假人样。
到底也才十五岁而已。
少年稚嫩,未经历多风雨,却长着一副硬骨头,妄想以未筑基的凡胎rou体攀下万丈深渊。所幸北垚峰并不全是悬崖峭壁,千百年来不怕死的弟子也并非只有他一人,前人踏出的小径、劈出的石阶皆可供他累极时歇脚。
樱招收回神识,不打算再看,人却瞬移到了崖底,驱动灵力设下一道法阵,才悠然飞回峰顶,在她平日里惯常练剑的白玉台上盘腿坐下,静心吐纳,吸收天地灵气。
她自问不是那般心狠手辣之人,若贺兰宵不慎从崖壁上坠落,离地十尺时仍未找到方式自救,且无任何魔气溢出,崖底的法阵自会保他性命。
身前突然覆下一道暗影,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昨日被她骂到自闭的邢天,如今正显出原型,在她身旁席地而坐,巨人一般,将太阳挡了个严实。
邢天虽没有脑袋,可毕竟是天神所化,到底还是有那么几分气势在里面,高大得如同一座小山的身躯也堪称伟岸。只是有时会吓着旁人,他自己又不愿意幻化得英俊些,所以甚少露面。
樱招早已习惯他这副古怪模样,她轻飘飘地收回目光,想起昨日之事,又气不打一处来:“怎么?舍得出来给我一个解释了?”
“解释什么?”邢天用肚脐打了个哈欠,“本尊和你同心相连,我只会遵从你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我不出鞘,自然是因为你不想让我出鞘。”
“怎么会?我昨日杀气都那般明显了……”樱招喃喃一句,冷静下来问道,“这和我……丢失的记忆有关吗?”
世人都道是她杀了斩苍,她也确然记得自己于琅琊台上将他一剑穿心。但除此之外,对于这位年轻又短命的魔尊,她其实没有多少印象,既记不起来长相,也记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杀他。
樱招不傻,她当然知道自己丢失了一部分记忆,她也曾问过邢天,他可知道那部分记忆是什么,但他却只说不到时候,强行将记忆灌输于她无益。
她向来心宽,既不到时候,便也不再纠结此事,专心修行,稳住境界。邢天作为她的本命剑,自是处处为她着想。
——杀斩苍不过是替天行道而已。
每每想不明白,她便这样劝服自己,毕竟人族与魔族势同水火,而魔族内部动荡不安,治下不严,导致了屡屡有不长眼的小魔进犯中土,为祸人间。
斩苍作为魔尊自然是作恶多端之徒。
星宿错度,日月失昏(注)之时,斩魔便是她的使命。她杀便杀了,哪还需要什么理由?
斩苍死后,师傅和几大仙门长老一起将魔族逼退,加之魔族死了个魔尊,群龙无首,元气大伤,内乱不止,暂时缓不过神来向她寻仇。但算一下时间,十八年,也该是他们蠢蠢欲动的时候了。
“贺兰宵身上,为何会有那斩苍的气息?”樱招又问了一遍。
邢天仍旧漠然不语。
当过天神的剑灵就是有这毛病,傲气得很,话也不愿好好说,唯恐丢了他曾是天神的面子。
樱招只觉得自己和他在鸡同鸭讲,再问下去他也只会用“学道修行,最忌轻言泄事”来搪塞她,她干脆一挥手又将他收进了气海,眼不见为净。
时近黄昏,崖底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