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眸缩了回来,想说些什么,又似乎在半路改了主意,下半张脸埋在轻裘里闷闷道:“杜衡他告状。”
辰虚道:“倒也不算,随了你的心愿。”
将背后瞒着偷偷摸摸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事情公之于众才叫做告状。
凤三这种,在房檐上敲锣打鼓,溜下凡间都正正当当走南天门的,简直是恨不得让全天阙的人都知晓。
但忽然被戳穿的凤三还是愣怔了一下,“我不喜欢待在天阙上。”
下凡时施了障术,辰虚此刻未缭绕着仙辉,头发也是墨色而非银白,看上如同是人间一个俊雅至极的冷清公子。
他将书合上,嗓音温沉,“说说理由,要是在理,这一趟就当将你送回去不必再回天阙。”
小凤三被这句话一惊,带着些欣喜抬头。
她原本以为这一趟,她至少也是要惹得上神大怒将她扫地出门,以这种不怎么风光的方式打发她回家,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达成了。
后来凤三才晓得,其实在她年少的心愿当中,回家是最容易达成的一项,而惹得辰虚动怒才是最难的。
于是她眼睛亮了一下,带着些真情实感道:“天阙太冷清了,一个个都凶巴巴冷冰冰……”
当她反应过来眼前这位也是天阙上的一员,并且是首屈一指的“凶巴巴冷冰冰”时,她忽然意识到这么直白地说似乎不太合适。
于是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还是勉强解释了一句,“我是说天阙上的所有人,不是针对……”
还不如不解释,似乎得罪的人更多了。
小凤三抬头偷偷瞄着辰虚,既然帝君答应送自己回去,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他不开心。
却只听到辰虚轻轻嗯了一声,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准确的是说,似乎并没有把她说的所有话放在心上。
他抬手将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在凤三额间的一滴雨水抹去,转而道:“饿了吗?”
这句话问得凤三呆了一下,下意识点了点头。
一直到二人行至面摊前她才回过神来,饿什么饿,她一只九千岁都不满的鸟都用不着吃凡间的食物果腹,更何况帝君。
所以……帝君这句话是故意敷衍她呢。
进而她又意识到自己太天真,高兴得太早了。
帝君是说“要是在理,这一趟就当将你送回去不必再回天阙。”可却并没有定下什么是在理,什么是不在理。
就比如她方才说得如此真情实感,有理有据,帝君连给个在不在理的评判都没有。没有评判她想下个理由的时候,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
小凤三深深地叹了口气,不过这个小思绪很快就被阳春面的香气打散了。
她的确不需要食物果腹,但是她向来嘴馋。
这是一座南方的小城,小面摊的老板摆了二十年摊也不曾见过如此神仙似的人物,心里觉得大约是皇城里来的贵人,下面时放的料异常丰富。
于是小凤三喝完面汤之后,打了一个满足的饱嗝。
二人走出面摊的时候,雨还未停。
辰虚牵着小凤三,雨水自动避开了二人,朝两边分拨流下,沿着不太平的石子路淅淅沥沥汇聚成小水洼。
凤三将手伸出避雨障,指尖摸了摸雨水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在旁人看来,便是哪家的小千金在淘气玩水。
但细想一番,其实不太合理。
至少在凤三身上是不该出现的。
凤三此时外表看上去是还未成年的少女模样,但实际上也有好几千岁了。
而自她三千岁,历经了第一道天劫后,凤帝凤后对她溺爱尤胜。表面上管得很严,她仍然时常溜下凡间去游玩。
凡间的确热闹,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可纵使长情,看几千年也应该看够了。
更不会像这般,吃碗面都一脸餍足,瞧着下雨的街角都能看上好一会儿的程度。
就好像凡间的热闹也好,安静也罢,种种乍见之欢伴随了凤三小几千年从不曾褪却,但她明明还是在一个生性不定的年纪。
于是在这细雨中,她停下脚步,拉了拉辰虚的衣角。以不太符合她年纪的神情,轻声又郑重道:“我不会毁了凡间的。”
“你们担心我会堕魔,可我不会。”
少女的凤眸微微上扬,似乎是向帝君给出的承诺,也似乎只是对自己说。
无论我是在瀛洲还是天阙。
无论将来天道负我还是偏爱。
我不会堕魔,我会尽我所力护佑凡间。
凤族与生俱来的骄傲天性,此刻全数展现在少女稚嫩的脸上。
她仰着头如同刚刚东升的旭日,带着些不服输的年少心气。
“帝君,即便是不拜在您座下我也可以做到,即便是我在凡间行走,也不会被尘缘牵绊出执念私心。”
我无心魔可堕。
当时凤三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