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兵回答:“辰时了。”
“咱们的这位陛下,不会还要在里头吃午饭吧?”
亲兵笑道:“说不准是在抱着太监哭呢。”
廖永忠哈哈大笑几声,眼睛一斜,发现门口有些动静。有个人正大步走来,身边跟着一群侍卫,熟悉排兵布阵的廖永忠知道,这种站位看似是众星捧月,实则身陷牢笼。
是小明王来了,廖永忠整理好表情,拉下嘴角,抱拳道:“陛下好。”
“……廖将军平身。”
面対根本没有跪下的将军,毫无权力的皇帝只能说出这句话来,他抿着嘴唇开门见山:“你要把朕带到哪里去?吴王的安排是什么!”
做戏要做全套,宫殿里的太监们已经开始忙前忙后地收拾行李包袱,东西一车车往停在河中的船上运,热火朝天的样子根本不像是才开始的,也许在半夜里就有运作,韩林儿看在眼里,更加的害怕。
“哦,是这样的。”廖永忠出发前被朱元璋细致地教导过,知道该说什么样的话,“张士诚败仗的消息,陛下想必知道了,眼看整个江南一统,半边天下归了我朝,以前潦草点有情可原,现如今许多制度是该整合整合了。吴王想把您接到应天去住,顺便给您换个大宫殿。”
“换个大宫殿?”韩林儿道,“滁州的这个宫殿挺好的,我很满意,能不能不去?”
廖永忠没说话,侧身対韩林儿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韩林儿见状想要往回走。
平日里连一句话也不対他说的侍卫们突然围了上来,将他死死困住,另有两个小太监一人一边,搀住他的胳膊将人架起。
“陛下还是上船吧。”廖永忠道,“吴王一片赤诚,您怎么忍心浪费他的心意呢?”
太监和侍卫们立刻变了,死人一样的脸突然活过来,用谴责的眼神看着韩林儿,好像他是一个怪物。
韩林儿立马僵住了,他们的眼神让他浑身发冷,连血ye都要停止流动。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这样注视着,难道说拒绝跟着廖永忠离开是一件很过分的事吗?
“请陛下上去。”廖永忠対那几个小太监道。
“是。”
太监们谄媚地笑了笑,捂着韩林儿的嘴,架着他上了甲板,一直把他塞进船舱后才离开。
砰的一声,眼见门在面前关上,韩林儿扑了过去,疯狂地吼着,抓住门闩的凸起拼命摇晃,试图用蛮力去反抗。
他这番动作后,外面虽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动,门却稳如泰山,丝毫不动,似乎是有人用身体挡着,随后咯哒上了锁。
锤了几拳后,韩林儿贴着门滑倒在地,他隐隐约约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是没人确切说出口时,他便会本能地避开那个答案,以免冲击到自己的Jing神。
侥幸心理大概是人类永远也无法逃避的一种可悲态度。
“陛下?”
黑暗的船舱里,突然传出一声呼唤。
一个男人拿着一盏油灯走了出来,站在韩林儿面前,低头看向他。
“你是谁?”
“我是刘福通。”男人道,“陛下还记得我吗?”
韩林儿立马爬起来,借着光仔细打量男人的脸,震惊道:“叔叔?你还活着?”
刘福通苦笑道:“陛下以为我战死了?”
“我!我在那以后没有见过你,所以以为你已经死了!”韩林儿见了刘福通,泪水再也止不住了,哽咽道,“叔叔,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我做梦都想见到你!”
“唉。”刘福通犹豫片刻,上前几步,摸了摸韩林儿的头发,“陛下长大了。”
韩林儿这才发现刘福通苍老了很多,灯光中的白发朦朦胧胧,如同一捧雪花,面上的皱纹更是不容忽视,宛若五六十岁的模样。
“叔叔……你之前都在哪里?”
“在一间宅子里被关着。”刘福通显然已被长久的时间磨平了棱角,变得有些温吞随和,他在椅子上坐下来,把灯放到桌上,感慨道,“这一天总算要来了。”
“什么这一天?”韩林儿冲过去握住他的手,“叔叔,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我们的结局。”刘福通侧头凝视着韩林儿年轻的面庞,“苦了你了,孩子,只是这一切都是命啊。”
“什么命!什么命!”韩林儿眼睛通红,跪在地上死死抓着刘福通的袍子,“我听不懂你的话,闭嘴,闭嘴……”
船头的士兵观察了一下风向,挥舞手中握紧的旗子,紧接着有人奔到船舵附近,有人去船侧起锚,有人收紧货物的绳子,一切井然有序,片刻后船身一阵晃动,远离了岸边。
韩林儿感受到这震动,更加绝望:“我,朕可以禅位给吴王,只要禅位给他,他不会赶尽杀绝的対不対?”
刘福通眼神复杂,轻轻摇了摇头。
“他想要面子,朕可以给他!”韩林儿捂着脸,“我什么都可以给他……”
“対了,朱标!朱标